“记住你的承诺。”阿修罗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像对血气垂涎不去的食人蜂。赦生心道：“我的承诺……不就是‘陪到你死’吗？已经兑现。”只是他最初承诺之时，本以为要与这位喜怒莫测的女魔头周旋很久，却没想到会实现得如此之快。

他想着，有些胆寒之余，又罕见的浮出了些许名为难过的情绪。而黛玉早已跪在地上，取出手巾，摊开，掩住了阿修罗的面容，与她脖子上狰狞的伤口。一滴泪水就这么落下，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洁白的手巾上被打出了小小圆圆的湿痕。

“如果……如果不是我提到我们与她归处不同，她就不会夤夜离开，也就不会死。”黛玉泣道。不管这个拥有着女童外表的女魔带给她多少困扰，可阿修罗毕竟仍有她的可爱之处，也从未做过真正伤害到他们的事。他们是想要摆脱她，却并不想要以这种方式。现在她横死寺中，留给黛玉的，只有无尽的追悔与遗憾。

她是如此，对赦生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虽然阿修罗暴戾蛮横，自说自话，无法沟通，喜怒无常，可恶又可厌，可他也只想着凭借自己的本事周旋，而不是盼着她死于非命。强者，总该有配得上她的收场，而不是草草的终止于一场生命的索然无味之中。如果当时阿修罗跳进寺里的时候，他能够不假思索的跟上，就能够阻止那个武士——然而他犹豫了。这一犹豫所带来的追悔莫及，他想自己将永生难忘。

“不怪你。”赦生低声道。

不可结缘，徒增悲伤。

他徐徐蹲下，扶住黛玉脆弱的双肩，慢慢的让她靠入自己怀中：“我们葬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黛玉：要不是我刺激了她，她就不会寻死，都是我的错，呜……

赦生：要不是我没拉住她，她就不会死，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

作者菌：其实是时辰的错，没你俩，她也得在这天挂，此乃剧情杀。

赦玉：……滚！

第69章 安倍晴明

阿修罗最终被他们葬在了不动明王寺中的一株山茶树下，坑是赦生挖的，土是黛玉亲手一捧一捧洒的，最终累成了很小的一座土丘。黛玉又编了花环放在土丘上，看去才显得不那么单调寒碜。雷狼则低下脖子，用鼻尖把阿修罗生前送给它的般若白骨球拱到了坟前，哀哀的“呜呜”了两声。

尽管只认识了两天不到的时间，而且其中大半的时间还被阿修罗胁迫着做这做那，可当她送给自己这只好玩的球以后，它便已自觉与这个可怕的小姑娘一笑泯恩仇。兽类的心肠总是简单而直接的，阿修罗对它的好不多，可即便只有这一点点，便足够令它感念。

赦生薅了把它的大脑袋，搂住了黛玉在晨风中显得有几分瑟缩的肩：“我们走吧。”

鬼御门的禁令应该解除了，他们到底不属于此地，便是时候离开，去寻觅回归之法。黛玉拭了拭眼角泪痕，意兴索然的点头。赦生当即带着她往外走，把阿修罗的坟冢隔在了身后。雷狼也“嗷呜”两声，在扭身之际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追上了两位主人，而任由那只般若白骨球留在了阿修罗的墓前。

赦生还想收集些山珍做早饭吃，可黛玉吃不下，连一向食量极大的雷狼也胃口缺缺。他有心留一人一狗在山上，自己下山先探探路，可也知道黛玉和雷狼皆不想在这伤心地多逗留片刻，便没有开口。

下山的途中，两人一狗还碰上了背着乐器下山的普渡神女们。他们昨晚被雷狼和黛玉扰了清梦，随即便见他们夺门而跑，又在醒来之际看见本该是赦生打坐的位置上空无一人，联想到两人神秘的身份，便放弃了追赶，翻个身继续睡觉。此刻望见他们，谷地眼睛一亮，老远地里便招手叫道：“喂——赦生，黛玉，雷狼，你们也下山吗？不如一块儿走吧！”

青冥朗朗，流水潺潺，翠林郁郁，穿着秋叶黄和服的少女在林叶间挥舞着手臂的样子像一枝随风摇摆的嫩黄山花，仿佛再郁郁寡欢的人看到都能被驱散满怀凄清，可黛玉只是看着，疲倦做成了一只密不透风的罩子，把她困在了中心，使她懒怠于回应，更令她与外界一切明媚的情绪相隔绝。

听到谷地居然还想拉着御犬者一起走，其他几位普渡神女的脸色都快青了，心底暗骂这位情窦初开的少女胡来。大姐大火缘倒是面不改色，可说出来的话又明明白白的在撇清关系：“鬼御门的禁令应该解除了，不过你们的画像之前贴满了江户城，如果也同来的话，可一定、千万格外要小心，别被看出来是先前被通缉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