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尔根恍如大梦初醒，他指着他们，手指颤抖：“你们……你们早就背叛我了，是什么时候的事？”

回答他的，是两兄弟的沉默。

他们也记不清了。

或许，是他们被铁鞭打得衣服都没法从伤口处扯下来的时候；

或许，是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妹妹落入虎口的时候；

亦或许，是每一个向往自由的日子。

黑暗。

无尽的黑暗。

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醒来后，一丁点光线都变得十分刺眼。

沐筠只记得她失去意识前，向师父哀求：“请您……给我一个向我丈夫道别的机会。”

那位以前宛若战神、如今只是一位普通女性的仙人怜悯地看着她，最终还是不忍拒绝：“好，但你要答应我，只有道别，其他的想法，一点都不能有。”

师父的想法与担忧，沐筠很清楚。

她被莫尔根骗走了妖丹，不愿意在几分钟内死去，就得随时承担暴走的风险。

师父害怕她，仍有执念。

怕她再见到霍索斯，就不愿意离开了。

其实那一刻，沐筠也犹豫了。

她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遵守约定，可想起那张温情的面孔、她深爱的男人，沐筠最终还是下定决心，郑重地对师父许下了承诺。

有人从远处走来，步伐紧促。

像是看见了什么似的，那人突地停在原地。

而后缓慢又艰难地迈出了步子。

沐筠一怔，还没抬头就认出了对方。

黑猫缓缓起身：“霍索斯……好久不见。”

女人的声音温和文雅，一如两人相见初。

霍索斯突地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虽然这个场景，他已幻想过无数遍。

“筠筠……”

开口后，巨大的悲伤瞬间袭向了霍索斯。

他的筠筠还是那般年轻善良，而他，却已近中年。

两秒过后，霍索斯冷静了下来。

他蹲下去，伸手想抚摸沐筠，却被黑猫敏捷地躲开。

霍索斯捏紧拳头：“……为什么？”

“你这样碰了这具身体，想必，那维莱特不会放过你的。”

沐筠叹了口气：“虽然我无法与外界沟通，但那个孩子的经历，我都能看见。既然他们两情相悦，我们就别给他们添堵了吧。”

霍索斯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他安慰道：“筠筠，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拿百无禁忌箓解除了你的封印。现在，这具身体已经完全属于你了！”

百无禁忌箓啊。

师父她……

还真是事无巨细，喜欢尽善尽美呢。

小猫身上黑色的毛发开始褪色，钻脑的疼让沐筠开始冒冷汗。

她抬头，感觉时空在转动：“霍索斯，十年了，我终于可以亲口跟你说出那句话了——”

“再见，霍索斯。你一定要好好生活，还有，忘了我吧。”

“不！”

霍索斯往前一步，不敢置信地看着发生在沐筠身上的变化：“怎么会这样……我明明……”

沐筠强行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念口诀，用百无禁忌箓封印住我，或者，杀了我——”

说到后面，沐筠再也控制不住，双爪捂住脸开始痛苦哀嚎起来。

黑猫凄厉的叫声在蒙德城上方响起，夹杂着女人虚弱的哀求：“只要我活着，杀戮就不会停止。如果他做不到，就由你来吧——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

这一声，是独属于少女的嗓音。

黑猫与露奈特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四周是不断复制蔓延的黑气。

猫的惨叫与少女夺眶的泪水冲击着那维莱特的五感。

他感觉自己的心也随之化成了碎片。

蓝色的元素力将霍索斯提至空中，黑暗中，那维莱特宛若来自冰窟。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念口诀，把她重新封印。”

脖子被勒住，窒息感让霍索斯的意识有些模糊，但他只是呆呆地看着黑猫。

他说：“我不知道口诀。那本书，被我烧掉了。”

从看到上面还有重新封印的口诀时，霍索斯便下定了决心，他不会再让沐筠离开他。

所以，他一把火烧掉了买的所有古籍。

没打算留后路。

只是他没想到。

他失败了。

百无禁忌箓虽然解除了封印，但不仅没能让沐筠占据露奈特的身体，还使得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死局。

要么，杀了沐筠；要么，等她们强撑过去。

但沐筠和露奈特如今是一体，一个死了，另一个也别想活。

霍索斯并不纠结。

他不会对沐筠动手。

很显然，恨不得杀了他的那个男人，也下不去手。

有看热闹的居民走上前来，被黑气缠身后，眼睛一红，开始攻击周围的同伴。

骑士团连忙上前制止，想将他们分开，差点自己也中了黑气的招。

琴走到那维莱特身边，虽有不忍，还是得提醒道：“那些黑气，会让吸入的居民丧失理智，无形且没法杀死。”

言外之意，眼前的黑猫不再是普通居民，而是灾难之源。

他们，必须动手了。

无措。

那维莱特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受。

像他刚睁开眼认识这个世界时一样，没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