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我甚至顾不上叫暗淤帮忙，慌忙摸出符篆激活，先控制风减缓了他的下降速度，然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喊着让暗淤快救人。

听到我的声音，太宰治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居然带着浅笑用口型问我，“甘世，你是来带我去你家的吗？”

“笨蛋！我是来替你收尸的！”看着被暗淤抓住拎在手里的太宰治，我忍不住大声骂道。可他偏偏似乎很开心，这惹得我我更加气急败坏地冲他吼道：“下次再用这么难懂的方式求救，我可就不管你了！”

也是在方才的那一刹那，我才忽然明白他之前电话里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看似在任性地要求我立刻履行诺言，带他穿越世界去我家，可实际上他真正想问的是：“你要现在来救我吗？”

“真是的，你求救的方式就不能更坦率一点吗？万一我没能赶过来要怎么办？”

要是我没有向暗淤碎碎念，要是暗淤没有告诉我需要重视自己的预感，恐怕今夜过后，我就真的只能来为他收尸了。

不，说不定连收尸都轮不上我。

“那也不错，计划的最后一步本来就是让我离开这个世界。”

他语气轻松，看得出来是真的不在意。

想起楼顶上看见得那两道熟悉的身影，我感觉自己明白了他计划的最后一步是什么。

“把书和世界的真相告诉敦和芥川，然后由他们来作为你的继任者，继续守护这个世界？而你自己则是功成身退，完成人生最后的华丽谢幕？”我向他确认。

“不愧是甘世，只要一瞬，就能明白我的想法呢。”他一脸平静，眼中甚至能看出些微的满足和向往。

见他这副模样，我忽然就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了。

如果这个太宰治是真心想死，那么强硬的阻止他自鲨真的是个正确选择吗？可我也不想眼睁睁看着他我面前死去。

“怎么了，甘世，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治君，你一定要死吗？”

听到这个问题，太宰治缓缓收起了脸上的表情，他神色空洞，盯着我反问：“那甘世能给我一个活着的理由吗？”

我瞬间哑然，半晌过后，艰难地开口问他，“一定要有理由才能活着吗”？

他没有出声，只是沉默地望着我，那副荒凉的神情像是什么都没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于是我明白，其他人活着或许不需要理由，可是太宰治一定需要。

我内心纠结无比，数次张嘴，都没能吐出半句话来。

犹豫良久，我试探性地说道：“救织田作之助…… 你把我拉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不就说过吗？想让我帮你救织田作之助。虽然这个世界的织田作之助已经被成功救下来了，可还有许许多多其他世界的织田作之助需要拯救。只要你愿意，我可以送你穿越去其他世界，在那些地方，你和织田作之助不存在立场问题，你们可以从头开始认识彼此，和他成为朋友，帮他脱离既死的命运。”

越说我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在我的世界里，一个织田作之助就可以让太宰活下去并转投救人的阵营，那么如果有许许多多个织田作之助，应该也能成为眼前这个太宰治活下去的理由和动力吧？

何况他打算去死的原因之一，不正是为了保持世界的稳定性吗？而之所以需要世界稳定，归根究底，都是为了让织田作之助能活着继续写小说。

可面对我的提议，太宰治的神情没有丝毫动摇，甚至露出了几分倦怠。

他低声说道：“抱歉，甘世，只有这样是不够的哦，拯救织田作的目标我已经完成了。”

我蓦地意识到，完成保护织田作之后，面前的太宰治已经从“太宰”们的执念中挣脱出来了。没有了那些被强加的深刻感情，织田作之助对于太宰治来说，不过是一个难得的，有可能成为挚友的存在。

难得，有可能…… 却毕竟还不是。

更何况经过这几年竭力谋划，太宰治除了得到疲惫、伤病和织田作的憎恶外，什么也没有。

如果说他之前还能将“守护织田作”当成活着的理由，如今目标达成执念不在的情况下，这个理由自然也就不再成立了。

可若是连“织田作”都不再能让太宰治活下去，那还有什么能成为他活下去的理由呢？

随着沉默的时间越来越久，太宰治身上的死气也愈发浓重，我心里也愈加混乱起来。

“甘世。”倏地，暗淤的声音在意识里响起，清润的音色在识海中淌过，瞬间让我冷静了下来。

“这小子还不想死。”暗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