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绘卷记载孤独的剪影，你或许缄默，你或许高歌，你或许杀死了一条又一条星河。”太宰治的目光从日记本里移开，落到女人的眼里，他继续道:“我爱你天真烂漫，我爱你疯狂残忍。”

被那双恍若含情的眸子瞥了一眼，女人心头一跳，旋即挪开目光，中止两人间的对视。她怕再看下去，自己恐就要色令智昏了。

太宰治并未停止，“天空、高山、海底，地狱、人间、仙境，用河流刻画孤独的小舟，飘荡、飘荡，我沉溺于海底。”

女人听得出来，这是一首诗词。

一首，她无比熟悉的诗词。

第72章

“一刀分成两个我

左半边痛苦 右半边欢愉

我杀死了一张又一张画卷

我爱我天真烂漫

我爱我疯狂残忍

海底高山天空

仙境人间地狱

死神眷恋着人间啊

飘荡飘荡

我沉溺于海底”

一首诗词读完，室内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太宰合上日记本，随手将之放在茶杯旁，“真是一首有意思的诗词啊，川下夫人。”

“从地狱攀爬到仙境，又从仙境跌落至地狱，而高山始终是高山，无论是追求幸福，还是放弃幸福，始终有一座高山在中间巍峨盘旋。”太宰治的眼睛注视着川下夫人的神情，将她的每一丝神情变化都落入眼中。

川下夫人神态自然地端起茶杯，将散发着清香味道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而后呼出一口带着茶香的热气。茶杯的杯底与茶托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地狱和仙境都是传说中的地方，人们从来都是把能幸福生活的地方称作仙境，痛苦存活的地方称作地狱。像是战场这种生离死别的地方，也只有活下去的人才会觉得是地狱，因为死去的人什么都无法感知。”

“而高山，是那个将死未死的人，往前一步是仙境，还是地狱呢？”太宰轻声道。

氤氲着茶香气息的热气腾腾，空间有明显的几分钟陷入静默。川下夫人看似正思考太宰治的问题，斟酌用以回答的语句，太宰并不催促，只是又打开了手中的笔记本，阅读上面用钢笔写下的字迹。

太宰的动作引得川下夫人的目光也落于他手中，也就是在这时，川下夫人作出决定。太宰治将笔记又合上了，目光恰好在这个时机看向川下夫人，叫人分不清到底是不是巧合。

“那可是难得的藏品，你是怎么知道在我手中的。”川下夫人步入正题。

“黑手党总有一些知道一点隐秘消息的渠道，不足为奇。”太宰面上做出一个礼节性地微笑，“川下夫人最近很苦恼吧，明明是自己先看中了横滨这块地界的发展前途，偏偏商业对手像条闻到肉味的狗一样紧咬着不放。”

川下夫人不自觉蹙起眉，太宰继续说道:“我可以让您的对手彻底退出横滨，只是，需要您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毕竟，您手上这些藏品，因为不能见光而一直被埋藏在地下室，不觉得有些可惜么？”

“你威胁我。”贵妇人面上的笑容彻底不见。

太宰摇摇头，表情一派天真烂漫，“怎么会呢？只是个对我们都好的交易而已。最近的暗杀事件虽然没有在平民中流传，但是以您的身份，应该有所耳闻。您也不想牵扯其中吧？”

女人冷漠的表情终于染上一丝慌乱，她刻意不去看太宰手上拿着的那本日记，突兀地站起身来。“区区一个藏品而已，太宰先生喜欢，那我双手奉上又如何？跟我来吧。”川下夫人迫不及待的样子恨不得将“藏品”当下就脱手。

依旧是意料之中的反应。太宰脸上烂漫的神情消失了，又化为一汪不起波澜的死水，水的深处暗沉沉地，似要将一切光亮都吞噬。

川下夫人是有名的收藏家，颇爱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当做藏品。世界上最小的人骨、容貌最美丽的木乃伊、沉睡不醒的少女，这些东西都在她收藏之列。

太宰治要从川下夫人手中带走的藏品是后者，被浸泡在各种化学药剂制成的营养液中沉睡的少女。

营养液只是维持着少女身体最基础的存活机能而已，使她不至于直接死去。药液是透明的，没有颜色，人可以直接透过容器观察到少女的身体。

少女的身体比起正常的成年人要小上几岁，看起来也就比森先生的爱丽丝高上半个头，透过她的皮肤甚至可以隐隐见到血管的青色，直教人怀疑她脱离营养液后还能不能维持心跳。

“这是我的收藏品中唯一一个有生命体征的存在。”川下夫人颇为自豪，只是这点自豪很快便化为遗憾，“你可以带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