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山崎雪落道。

太宰治身体后仰，头顶朝下。夜色太暗，山崎雪落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莫名，山崎雪落觉得他是笑着的。两人的手掌相合，山崎雪落随着太宰治身体的倾斜一头向河流栽下去。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海水的蓝色。

但这只是她的错觉。夜晚的河流被黑色浸透，她能看到的当然也只有黑色。

包裹着身体的水冰凉，山崎雪落的身体在水中浮浮沉沉，但太宰治握着她的手始终没有松开。胸膛里最后一口空气消耗干净，山崎雪落呛了一口水，失去意识前她在水里睁开眼睛，模糊中似乎有个黑色的影子向她靠近，拥抱她的身体。

太宰治，山崎雪落张开口想说。只是人在水中是无法发出任何声音的。

第85章

山崎雪落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恍惚间，她看到了一个又一个画面，画面里的人影浮动，位置变换，真实与虚假交错。

“雪落的身体还是太瘦弱了。”黑色长卷发的男人将个子娇小的女孩子抱在怀里，小女孩仿佛没有骨头般倚靠在男人胸膛。男人将头转向另一人，那人的视线在他说话时，目光短暂停留在小女孩身上，等男人将眼睛看向他时，他便动作自然地望着男人的眼睛。

他大多数时候是沉默的，就和被兰波抱在怀里的小女孩一样。

“魏尔伦，今年冬天的雪看起来很厚，你要不要试试堆雪人？”兰波这样说。有时他就是会这样，试图让关心的人去做一些无意义的事情。“你以前应该没做过这样的事情，不过，偶尔像正常人一样做点他们会用来消磨时间的事情，也许会有不错的体验？”

胸口里燃起一团火焰，那火焰让魏尔伦陷入更焦灼的痛苦。像正常人一样？是了，自己只是某个实验的产物，连人都算不上，不像正常人才是最正常的。

魏尔伦才是那个男人曾经的名字，为了让他和这个世界有所关联，所以男人和自己交换了名字。从此之后，男人的名称变成了兰波。

兰波的同伴并不是很能理解他所做的决定，毕竟在他们眼里，魏尔伦只是个实验产物而已。但既然是兰波自己的意愿，其他人当然也无权干涉。

魏尔伦这个名字在很少的偶尔，会让自己的心灵宁静，可是更多的时候，他的胸口处有火焰在烧，那些火焰从胸口蔓延到血管里，几乎在他身体里无处不去。

而每当这个时候，名叫山崎雪落的那个女孩会用那双灰褐色的眼睛平静注视着他，仿佛将他里里外外都看了个透彻。魏尔伦不喜欢山崎雪落，也不喜欢兰波。

他只是个实验产物。

他与这个世界毫无关联。

山崎雪落与魏尔伦像是命中注定的天性不和，山崎雪落讨厌魏尔伦看自己的眼睛。魏尔伦的眼睛是清澈璀璨的宝石蓝，就像真正的宝石一样，没有丝毫人的感情。他的眼睛也像镜子，镜子里照出了自己的模样。

山崎雪落对魏尔伦的厌恶基础处于这双宝石蓝的眼睛之上，只要这双眼睛不去注视自己，她心中那点浅薄的厌恶便几乎不存在。山崎雪落与兰波魏尔伦共同生活了很久，有时兰波与魏尔伦出任务，她就会独自一人被留在什么地方。兰波会为她准备足够一人生活很久的食物，而山崎雪落会在独自被留下的时候安静等待。

她习惯了等待。

直到四年后的某天，山崎雪落独自等待了一个月。他们没有再回来。往常也有过等待一个月，甚至时间更长的时候，可莫名的，山崎雪落就是觉得他们不会再回来了。

兰波出门前有些高兴，他的高兴是为了魏尔伦。他说，“我们查到了当初制造你的那个研究所流落出去的信息，那些信息说不定能让我们知道更多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兰波看着魏尔伦，发自内心为他欢喜。

魏尔伦一如既往的沉默，只是他的神情有些恍惚，恐怕他的内心并不像表面上这样平静。

莫名的，莫名的，非常莫名。山崎雪落的心中仿佛有火在烧。

兰波与魏尔伦没有回来。

他们不会回来了。

或许发生了什么意外？

但是，他们不会回来了。

又过了一个月，山崎雪落见到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的黑长发被绑成马尾束在脑后，穿着白大褂，像是个医生打扮。那个女人的脸部轮廓让山崎雪落非常熟悉，山崎雪落从那个女人灰褐色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被缩小放进女人眼球镜像上的模样。

山崎雪落明白了那种熟悉感从何而来。那个女人，长得像长大后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