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周]问鼎(99)
作者:千里江风
不過此刻確實不是適合多話的時候,妹妹能安分下來總歸是沒錯的。
隻因隨著各方人員到位,已有內侍高呼:“請中嚴——”③
那正是禁中戒備的信號,標志著這出冊封典禮正式開啓。
自禮樂鳴奏的方向,太尉、司徒乘輅而來,又在永安門外降輅,於謁者持節前導之中行來。
隨後,禮樂轉入正和之音,李清月立馬轉移瞭目光,看著褘衣花冠在身的皇後自另一側抵達此地,站定在樂音停止的那一刻。
兩相對望,長孫無忌的目光別提有多複雜瞭。
但無論他有多不想承認自己此前的種種決斷失敗,也並不想看到武媚娘坐到皇後的寶座上,他此時的身份都隻是執行冊封禮的“太尉”,而不是能影響到君王決策的重臣。
與他同來的司徒,乃是李唐宗室要員徐王李元禮,也有著監督他此行莫要胡來的作用,甚至又以眼神示意瞭他一番。
長孫無忌深吸瞭一口氣,將心中翻湧的情緒盡數壓制瞭下去,起碼在明面上已再看不出端倪。
衆人便隻能見著這兩位高位官員北面而跪,齊聲而呼,“太尉長孫無忌,司徒李元禮,奉制授皇後備物典冊。”
皇後冊印與璽綬先後傳遞於司徒、太尉、內謁者之手,隨後呈遞於案前,由皇後身側的尚宮取冊,尚服取璽綬,立於皇後身後。
這便不難讓人覺得,當武皇後率領六局女官步出的那一刻,到場的太尉、司徒等人已不再是這出大禮中的重要角色,而僅僅是承擔起傳遞功能的使者。
內外命婦一並起身的行禮中,也雖是人人均著禮服青衣,最為醒目的也依然是今日冊寶在手的皇後。
日光更盛瞭,盛得像是在皇後褘衣之上鍍瞭一層金紅色的光影。
身披戰衣的新皇後便在這華光的中心。
目睹這樣的場面,誰又還能想起,在爭論武昭儀能否擔任皇後位置的時候還一度有那麼多聲音,聲稱其若成為皇後,必將有損國母體面。
而如今這等場面在前,她走出的每一步依然穩健,像是完全將這些聲音摒棄在外,從容地接受著作為內外命婦代表的大長公主行禮祝詞,內外命婦再拜,宮中女官再拜。
但大概隻有武媚娘自己知道,她並不像是外人所見的那麼平靜。
這份權力榮耀到手的那一刻,她有一瞬恍惚地想起自己十三歲那年初入宮闈,雖與阿娘說著見天子焉知非福,心中卻也未嘗不是惶恐,想起在太宗過世自己被充入感業寺之時的絕境,想起自己抓住機會起勢的開端,也忽然想到瞭弘化的那一番感慨陳詞……
然而也正是在此時,她又在人群中瞧見瞭女兒那雙靈動的眼睛,將她的種種神思都先拉拽回瞭眼前。
內侍的下一聲高呼更是讓她必須全神貫註,“奉制授皇後禮畢,轉太極殿——”
冊封皇後的下一步禮節,正是從肅章門外轉入太極殿中,接受群臣朝賀!
到太極殿去!
誰讓皇後的身份本就不隻局限在後宮之中。
當各方乘輅自肅章門抵於太極殿前的時候,李治這位天子早已自另一頭的立政殿動身而來。
他甚至比本該抵達的時間更早一點。
畢竟,如果說武媚娘重視這場封後典禮的話,李治也不逞多讓。
皇後既是他所立,也就代表著他手中的權力達到瞭一個新的階段。
而當皇後之位易主的時候,太子李忠也勢必會被人上奏請廢,讓他再不需要在看到這個兒子的時候便記起,這是一個他在為人所裹挾鉗制之時冊立的太子。
更不用說,朝堂之上經由瞭一番洗牌後,他的下一步舉措也就可以推行下去瞭。
此時此刻,他望著朝他走來的身影,訝異於媚娘如此契合於這個角色,卻也欣喜於在此前的政鬥博弈之中她從未往後退讓一步,甚至一次次帶給他突圍的建議。
那麼現在,這份成功無疑是屬於他們兩人的。
太極殿正處這皇宮中軸線之上,乃是朔望日中朝舉辦之所,註定瞭此刻能夠入殿的人不在少數。
先前見證授冊的內外命婦與早抵達此地的朝堂官員分列左右,盡數目睹著這一幕。
皇後緩緩行來。
青紅金都是極重的顏色,但分毫也未曾影響她在每一步踏出間都更盛一層的大方氣場。
那不是尋常人能拿出的表現。
或許此前還有人隻聽過與她有關的風聞,聽的是在廢王立武之事的閑言碎語裡,將她當做是挑撥陛下與王皇後的禍亂之人。但在朝堂翻覆落定,而她本人體面登場的那一刻,他們都需要重新認識認識她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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