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周]问鼎(982)
作者:千里江风
正是這份“保證”,讓李弘少掉瞭很多擔憂。
可這幾年間他年歲漸長,卻發覺很多事情日益脫離瞭他的掌控。
他曾經帶著東宮屬臣修編《瑤山玉彩》,得到瞭阿耶的誇獎,他的弟弟李賢卻是無比天資聰穎,在當個富貴閑人之餘,還帶著伴讀一起修編起瞭《後漢書》。
若將這兩者放在一起,誰都能看出高下之分。
他在洛陽主持賑災,可洛陽元氏不忘為天後揚名,讓他至多在其中算一半的效力,李賢卻跟隨母親前往雍州辦事,又在還朝後於其屬臣的助力下寫出瞭一份相當合格的文書。
就連年少的李旭輪也在今年年初得到瞭天皇天後的單獨指派,在屬臣裴炎的陪同下在外巡查。
他的同母所出姐妹就更不用說瞭。
太平如此年幼也在河北道體察民情。
而和他年齡最是相近的安定……
若非她沒有問鼎帝位的資格,隻怕早已變成瞭對他而言的心腹大患。
楊思正的這句警告其實一點也沒錯,倘若阿耶對他仍有偏袒之舉,阿娘卻已跟他日漸疏遠,也有瞭更進一步越權攝政的計劃,這出糊名取士大有可能就是在剝奪他這位太子身邊的助力,也終將導致更為嚴重的後果。
而他如今早已不敢如當年一般篤定於獲取到安定的支持,也就更加不能失去這些圍攏在他身邊的助力。
太子妃曾經跟他說過的,她登門造訪過安定,卻並未得到多少親厚的待遇。
一想到這裡,他便不由頹然後撤,也失去瞭方才質疑楊思正、覺得他不該將母親和胡太後相比的出口果決。
這科舉糊名若是有悖於他的利益,當然得將其取締!
好在,現在還在剛剛提出的時候,沒有將消息完全傳遍四海,應當有這個機會,在朝堂上將其駁斥下去。
可一想到即將對上的是自己的母親,哪怕心知這出辯駁應當能讓他借此博得臣子的忠心,李弘也覺自己心中打鼓得厲害。
更讓他心中沒底的是……
“我要用什麼理由來勸阻呢?”
若是僅僅站在他自己最開始理解的角度,他並不覺得這其中有任何一點不妥。
他在弘文館崇文館中有著斐然的地位,也能清楚地看到,這些擁有最為頂尖師資力量的地方,也在同時有著劃分嚴明的招生標準。
寒門子弟若要論起接受教育的條件,根本不可能和世傢貴胄出身的子弟相提並論。
糊名與否,難道會很影響到最終取士的結果嗎?
非要說的話,這些世傢出身參與科舉的人,若是連那些條件遠遜色於他們的寒士都比不過,那他們可能需要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能力瞭。
這就帶來瞭一個問題。
哪怕李弘覺得楊思正所說的顧慮和後續影響確有道理,也不能將這等理由放在朝堂上說出來。
他得有一個更加妥當的理由來反對糊名。
戴至德的臉上閃過瞭一縷笑意。
太子能提出這樣的一個問題,簡直再好也不過瞭。這已足夠證明,他已徹底站在瞭他們的這一方,隻是,還需要一個用來領袖朝臣上書駁斥的理由罷瞭。
他從容回道:“若是有人平日才高八鬥,隻是在應策臨場表現不佳,有此科舉糊名之舉,豈不是要將其直接淘汰下去?又倘若有人隻擅北方時務,不通南方之事,又恰好遇上瞭不擅長的題目,閱卷官員不知其籍貫南北,隻會當其無能。”
“這便是糊名制的問題。將一人之評判全然取決於一場看似公道的策論,實在有些荒唐。”
李弘抿唇,總覺這話裡怎麼聽都還有些古怪,可乍一聽又真有些個道理,便問道:“那如戴尚書所言,該當如何?”
戴至德摸瞭摸胡須,氣定神閑地答道:“太子大可提出,在尋常閱卷之餘再添一項流程,便是令參與制舉的士人上呈往日文集,名為行卷,以行卷和正卷兩廂映照取士。”①
“如此一來,既不必擔心士人前途被決斷於一場考核,又能因太子提出瞭這項決策而博取士人之心,豈不是要比天後這糊名之策更為切合時宜嗎?”
“行卷嗎……”李弘喃喃自語,“也對,若是有才學之士,早該有詩文傳唱於世,在上交行卷後也該被考官額外記住,不怕被埋沒於世。”
他有些感激地朝著提出解決之道的戴至德看去:“就照戴尚書所說吧!”
在明日的朝堂之上,他便作為這些臣子的領袖,提出反對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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