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周]问鼎(853)

作者:千里江风

他站在江南名樓滕王閣上,寫下瞭“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⑦

他在旅途之間遇到瞭在長安時候的友人,在分離之時寫下瞭“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⑧

他也寫下瞭——“一旦……”

“一旦洪泉決地,大旱焦山,風雨於一歲之間,霜雹於數州之境。”③

當李治看到這句的時候,不由怔然地看向瞭有些昏黃的天穹,嘆瞭一口氣。

自去歲開始便有年景不佳,他希望以改換年號的方式改變天時命理,卻好像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

去年的江淮大旱,因自唐休璟推行南方新稻的關系,還能算是暫時得到瞭緩解。隨後遭到波及的京師以及山東等地,也因糧食周轉有度,並未落到真正要命的田地。

然而這自乾封五年末改元的總章,卻還是充滿瞭多災多難!

總章二年,極端天氣幾乎充斥瞭整片大唐疆土。

一半在雨裡。

冀州自六月中旬開始降雨,短短七天之內水深五尺,到瞭夜晚,甚至積蓄到瞭一丈以上,損毀瞭一萬四千多間屋子,遭災的田地多達四千多頃。

括州海水泛濫,沿海百姓被淹死之人多達九千之數。

益州暴雨與洪澇齊發,損毀屋舍一萬四千多戶,遭殃的田地不比冀州少多少。

一半在旱災之中。

自七月開始,劍南道十九州大旱,原本該當在八九月裡收獲的糧食,饒是有都江堰等水利工程都沒能搶救回來,三十六萬百姓陷入饑荒之中。

一直到秋冬季節,關中、山東、江淮各地都沒有下過一點雨雪,造成瞭四十多州的糧食欠收。

尤其是,關中。

饒是有安定以宮女組建的四海行會在早年間用佈換米,又有她將遼東新米售賣至長安換來瞭一批尋常米糧作為遼東軍糧,現在幾乎全部捐贈瞭出來,也隻能是聊解百姓相食的危機而已。

在天後的帶頭節儉之下,朝堂官員以及兩京商戶也都捐獻出瞭一筆為數不小的銀錢,用於調撥糧草的運輸經費。

但各地常平倉的儲量終究還是有限的。

在次年元月,李治再度下詔改元鹹亨,希望能以萬事順遂的期許,保佑大唐渡過這份突如其來的災厄。

可不知是不是因封禪泰山的福祉在這五六年間已消弭殆盡,鹹亨元年四月,雍州先降下瞭一場大冰雹,拉開瞭今年天時依然反常的序幕。

春夏之間,天下四十多個州又再度陷入瞭旱災的困境之中,並發的蝗災更像是要為這片已經倍經苦難的土地帶來又一道致命打擊。

在這樣的一份絕境面前,李治不得不下達瞭兩條詔令。

一條是讓百姓可以隨意遷居,往諸州逐食。

一條是令受災最為嚴重的雍州、同州以及華州的貧困之傢,可以將年紀十五歲以下活不瞭的孩子,送給別人收養。但這些孩子雖然可以供給收養人驅策,卻不能入奴籍。

四海行會之中的宮人裡出宮後成婚的倒是並不算多,因如今各自操持著一份手藝,也想給自己尋個接班人,收養瞭一批女童過來。

閻立本哀嘆瞭一聲,便任勞任怨地加入瞭擴建行會的工作之中。

誰讓這份擴建的工作,也在同時為受災的關中百姓提供瞭不少崗位。

在天時的殘酷面前,他也沒辦法繼續埋頭當個尋常畫傢瞭。

或許也因為,在這數年天災之中,安定公主已憑借著此前數年的積澱保住瞭太多瞭,讓他再如何覺得這個鄰居好生麻煩,也得承認對方的本事。

她才隻有十七歲啊。

當纏綿病榻的英國公李勣恢複瞭幾分知覺,朝著床邊望去的時候,在病床前躬身伺候的次子也聽到他問的是:“安定公主現在在哪兒?”

他的時間……好像不多瞭。

前年玄奘法師和道宣禪師病故的時候他就覺得自己大概也差不多到瞭天命之年,結果還續著一口氣。

去年蘇定方過世的時候他又覺得自己時日無多,隻是沒想到,他還能又翻過一年。

但或許死在兩年之前,對他來說反而是一種仁慈,這樣他就不用陸續送走自己的三個好友,也不用看到大唐在這兩年間的滿目瘡痍。

他用仿佛已隻能被他自己聽到的聲音喃喃發問:“安定呢?”

“您忘瞭嗎?大唐旱災頻發,松漠都護府一帶同樣遭災,大賀氏部落覺得大唐給他們的支援少瞭,所以發兵反唐,試圖從邊境掠奪糧食。”李思文回道,“敬業也跟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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