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周]问鼎(840)
作者:千里江风
她甚至隨即發出瞭一聲輕笑,“哪來的這種稱呼?怕是這金法敏既怕遭到大唐自熊津的進攻,又不想令新羅成為大唐的羈縻之地,才想出來的叫法。”
武媚娘一邊朝後看去一邊接著說道:“若是他當真以臣自居,在對你我的稱呼上便該叫做皇帝皇後陛下,而非是這天皇天後。眼下倒是讓他鉆瞭個空子。”
天皇天後?
聽到這四個字的郝處俊不由眼皮一跳,也當即在心中暗罵,這新羅國主當真好生諂媚,竟還能在稱呼上鬧出這樣的名堂。
別看皇後已在三兩句間將其輕描淡寫地做出瞭解釋,但這其中隻怕絕沒有這麼簡單。
即便他沒有對皇後和安定公主天然存有偏見,他也直覺,此舉更像是在為皇後助力聲勢。
可他是如何想的並不重要,大唐天子是如何想的,才更為要緊。
李治應道:“是啊,這人向來不安分,好在如今他既已親自來到中原觀摩封禪大會,也不必再對他來上什麼舊事重提,以今日情勢,料他也不敢有何漁翁得利之舉。”
以金法敏此前行事,既要表露忠誠,又不能當真稱臣的情況下,這個天皇天後的稱呼反而成瞭對他而言的最優解。
金法敏也必定心中有數,在這樣的一封國書上呈於中央,又正值封禪要事在前的時候,他會得到的到底是獎勵還是懲罰。
倘若他身在長安的話還能看到,當帝後相攜步出東宮的時候,武媚娘同李治多說瞭一句:“陛下可喜歡這天皇稱呼?”
天。朝上國的帝王便是天皇,比起天子與皇帝的說法,天皇好像還要再往上走一步。
當這封國書中的特殊稱謂討論從天後轉移到天皇的時候,向來對於李治的脾性很是瞭解的武媚娘不會看不出來,在他的臉上分明閃過瞭一縷意動之色。
隻是像是想到瞭他還要在隨後告祭泰山,以天皇之名多少有些對上蒼不敬,李治還是低聲回道:“此事往後再說吧,此次封禪……”
“便勞皇後多加用心瞭。”
“這是自然。”
倘若說先前對這天皇天後的解釋裡還有幾分言不由衷的話,這句應諾便是真心誠意至極瞭。
此前的封禪成就的不過是帝王威名,而這一次……
她要的是在這等本當隻能由男人來做的事情上,刻上她這個皇後的印記,讓世人在提起這次封禪,記住的都是皇帝皇後一者祭天,一者告地。
唯有如此,她在朝堂之上才能站得更穩,在天下有著更令臣民謹記的影響力。
或許這個位置也可以由太子來站,權當是為他將來的登基鋪路搭橋,以防他走上自己的大伯李承乾的舊路,但在今日他的表現面前,武媚娘卻忽然覺得有些慶幸瞭。
她之前因為去歲上官儀等人的影響,還是先選擇瞭穩固這二聖臨朝的局面,並未將權力讓給兒子。
而這個孩子,今日的表現真是讓她失望!
在目送李治折返回到寢殿後,武媚娘朝著身旁的宮人吩咐道:“讓太子來含涼殿見我!”
被帶到含涼殿來的李弘神情有些忐忑。
他不難猜到,雖然母親與父親離開東宮的時候因那封新羅國書而神態和煦,但他為郝處俊求情的那番話,勢必讓他的母親生氣瞭。
別看母親端坐於上首,還正以餘光留神著嬰兒床中小妹的動靜,當她擡眸望向他的時候,明明神情中不見怒火,卻有一番說不出的壓迫感直逼面前。
“今日的那番話,是出自你的本心嗎?”
李弘猶豫瞭片刻,回道:“孩兒隻是覺得,這些舉動確實於禮不合。”
“荒唐!”武媚娘拍案而起,“你是承載天下之望的太子,不需像安定一般表現出年幼聰慧的特殊,就能得到諸多良師教導,弘文館中青年才俊都知為你效力,就隻讓你學會瞭禮教兩個字嗎?”
這句在私底下還是如此的答複,遠比在東宮之時還要讓人聽來心煩。
說句難聽的,若禮教真能變成約束所有人的憑據,那李弘就根本不該有出生的機會!
可惜,這樣的話,總不能直接對著李弘說出來。
但即便如此,因李治和郝處俊都不在此地,李弘更覺壓力倍增,隻訥訥地吐出瞭個“我”字。
武媚娘眸光淡淡,並未因李弘此刻的結舌而對長子做出體恤,而是繼續說瞭下去:“我是不是該說,當年在聽說你因不忍看到楚子商臣弒父故事,棄春秋而取禮記的時候,我就該讓人按著你的腦袋讓你繼續念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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