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周]问鼎(619)

作者:千里江风


所以他也比誰都敏銳地意識到:習慣真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啊。

當皇後與公主出行,將這份權力重新交回給陛下的時候,陛下的第一反應居然不是覺得自己該當盡快將其處理完畢,而是覺得,對他已經適應瞭慢節奏公務的身體來說,突然增加的工作量實在很麻煩。

也就意味著,他已經適應瞭自己的權力為外人所分割。

那麼想要勸阻陛下改變這個授權於皇後的決定,可能會變得越來越難。

偏偏另一面的皇後也根本沒有還權於天子的想法,反而正在憑借著這個特殊的位置給自己身上層層加碼。

比如說,在那場商討沙門是否需要致拜君主的集議之後,皇後的威望就往上攀升瞭不止一個層次。

然而上官儀看在眼裡,卻苦於沒有這個辦法能對其做出阻攔。

他很清楚,起碼在安定公主剛剛為陛下帶回來瞭不少喜訊的龍朔二年年末,在這個對陛下來說乃是一傢團圓的大好時候,他絕不適合舊事重提,再問陛下為何不擔心大權旁落。

便是當真要勸,也得選擇一個更加合適的時機。

不是現在!

他隻是一邊從李治的面前將其中一部分朝集使公文接過來,擺到瞭自己的面前,一邊說道:“陛下若是覺得此事處理起來麻煩,不如多讓太子往外走走,先行參與到京官的考察之中,往後地方官員的考解奏報,他也就能在東宮官員的輔佐之下處理起來瞭。”

“皇後若是有事外出,這部分的公務直接送到東宮就是。雖說陛下近來身體有所好轉,但還是以靜養為上。”

“你以為我不想嗎?”李治瞥瞭他一眼,回問道。

上官儀說的是分權於太子,沒說什麼掃興的話,讓李治舒坦瞭不少。但也沒舒坦一會兒就已意識到瞭個讓人苦惱的事實——

說得好像這個“太子參與到京官考察中”,是什麼能夠一蹴而就的事情一樣!

李弘的身體如何,他又不是不知道。

比起李治是因為頭風而苦夏,李弘就是因為體虛而在天寒時節常常抱恙。

京官考察在十月,外地官員的考解評等在十一月,都是李治直接放棄讓李弘辦事的月份。

李治時常在想,讓李弘這個由皇後所出的長子作為繼承人,到底是對長子的恩寵還是盤剝。

但李弘做太子到如今,早年間過分仁厚的脾性其實已稍稍改過來瞭一些,無論是在修編文書還是協助監國上都未曾出錯,還有著孝順父母友愛兄弟的優良品行——

李治又何必去想那些有的沒的,讓自己陷入煩惱之中。

“算瞭,也就是偶爾忙一些而已。”有安定送他的熊皮大衣和人參泡酒,他總不能連這點政務都需要皇後協助,甚至就因為皇後和女兒出宮遊玩,便要推遲將回複遞交中臺的時間。

但他看著自己桌案上的另一份文書,又忍不住嘆瞭口氣。

皇後協助打理的政務裡,可不包括這等決斷三品以上朝臣生死去向的東西,還是由他自己來批複詔令的。

而擺在他面前的,就是許圉師的那樁案子。

一度想要將此事壓下的司憲大夫楊德裔被革職查辦後,許自然的田獵殺人案被轉入詳刑寺審斷,在近日已對各方人證物證做出瞭詳細的羅列。

因其中還涉及瞭許圉師對許自然的包庇,在核錄口供的時候花費的時間就要多一些,以防這位左相的下臺引來非議。

可再怎麼需要罪證清晰,口供完備,在陛下已明確表達瞭對許圉師勾結憲臺、包庇子嗣之事的憎惡後,詳刑寺諸人的辦事效率不是一般的高,直接先將其他的事務都給推在瞭後頭,就為瞭確保這出案件能以最快的速度結案。

該當塵埃落定瞭。

李治再怎麼珍惜許圉師這個人才,也絕不允許這等官官相護之事直接在他的面前上演,所以如今,也必須對他予以重判。

殺人的許自然,按律判以處斬。

如今正是十一月,還不是一個處斬刑罰需要往後推遲的時候,完全可以當即執行。

這就意味著,許自然沒有這個好運等到天子大赦,隻能在近日領死。

至於許圉師……

這份官員勾結、包庇案犯的罪名成立,念在他終究年事已高,李治的筆尖有一瞬的停頓,最終還是寫下瞭流放虔州(江西)的決定。

但對於楊德裔,李治就不必給他留什麼面子瞭!

他之前彈劾鄭仁泰、薛仁貴的時候不是說,他們縱容士兵劫掠是有損李唐軍紀,冒險出兵追逐鐵勒叛軍是讓李唐遭遇瞭自建國以來的最大戰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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