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周]问鼎(1083)
作者:千里江风
這一刻,宗燕客可以確定,天後陛下在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確確實實地將目光轉向瞭她。
因為並沒有任何一點幕簾遮蔽之物,她還覺得能從陛下的眼中看到一份尤為卓著的期許,仿佛是在問她,她敢不敢在已過珠英學士考評之後,再往前走出一步!
一種前所未有的動力,在從天後口中說出“宗燕客”三個字的時候,達到瞭頂峰。
“我想聽聽,你那與水爭地、蓄水無術的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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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問到的又何止是宗燕客,還有寫下瞭藏富於民的祚榮,寫下瞭“開絳巖湖、彭蠡湖”的殷頤然。
除卻江南水患之外,還有另外一樁實務也被端上瞭臺面,被天後親自相詢的,便是寫下設立碎葉城計劃的劉旋,和提及府兵改革的郭元振。
今日的制舉殿試更是和早幾年間的情況大不相同,當政者不僅僅是主持瞭考察選舉,還在這樣的殿上對答中更為深入地瞭解作答之人的想法,並且……直接給這些人授予瞭官職。
就比如說,宗燕客這三人就被授予瞭江南道諸州河渠令一職,分往水患最為嚴重的三地。
而像是劉旋和郭元振……
當郭元振走出含元殿的時候,就發覺同期進士看向他的目光裡,真是說不出的複雜。
那裡面既有對他年少參選便位居前列,還得到瞭天後親自相詢的羨慕,也有對他的憐憫同情。
今年的制舉實在是太特殊瞭。
往年的話,科舉進士之中位居頭榜的,大多會留在朝中,或是在秘書省擔任校書郎,或是在弘文館中任職,又或者是前往東宮的司經局工作,作為官員生涯的起步。
相比於張柬之這樣直接被派遣到地方上做小官的人來說,能成為校書郎的人前途不知要平順多少,也差不多隻會占據瞭所有參試士人的一成。
這些人在朝中有更多的機會見到陛下和太子,顯然更有高升的希望,往往沒有最後低於四品官的。
像是郭元振這樣被點入三甲行列的人,原本也應該走這樣的仕途之路。
但今日殿試的天後旨意,卻是讓他從碎葉城兵曹做起,與此儼然大相徑庭。
而在他的頭上,還有一個擔任碎葉都尉的劉旋作為上司。
就連宋之問都有幾分欲言又止,像是想要對他予以安慰,不過最終也隻是開口說道:“碎葉城離長安一去萬裡,此去一別,也不知要到何時才能再見,好在那頭並非邊陲重鎮,應當不會有要命的風險。”
郭元振卻忽然笑道:“宋兄不必如此顧慮,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呢?”
若是在那位天皇陛下的手底下辦事,或許真是先自弘文館出身更好,就比如說許敬宗、李敬玄等人,都做過弘文館學士。
經由一番科舉考核,從在弘文館中就讀,變成在其中做校書郎,而後逐漸朝著朝堂的中心一步步去走,簡直是最為安全而穩健的升遷之路。
像是宋之問這樣文筆出彩之人,也適合走這樣的一條路,參考王勃一般去給自己爭取一個禦用筆桿子的位置。
但郭元振他知道,自己絕不適合走這樣的升遷之路。
他根本就不是一個循規蹈矩的人。
所以他也看得到,這位天後陛下已經一次次地用自己有別於前例的舉動,在向外界證明,她在用人和辦事上更看重的還是實際,以及維護她這個天後的地位。
在銓選中脫穎而出的狄仁傑、婁師德等人也是很快被授予實際的職務。
那麼去邊境歷練,就無疑是天後陛下為自己選拔合適人手的一條門路,根本不能以早年間的情況來判斷。
更何況,如果一個人在上呈天聽的答卷之中,說到瞭邊境屯田和修改府兵制規則這樣的話,當政之人非但沒覺得他是在瞎扯胡言,反而給瞭他以證明自己所說是否正確的機會,那他隻會覺得,這是伯樂正在給千裡馬一展身手的表現平臺!
郭元振朝著宋之問拱瞭拱手,對於即將前往碎葉建城經營的滿足溢於言表,“宋兄若真覺得我往碎葉一別數年很是可惜的話,不如在後日的曲江宴上,為我寫一首送行之詩吧。”
王勃以一句“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傳揚天下,宋之問若要自校書郎的位置上步步高升,總也得留下幾句名篇才是。
新科進士和主考官在考核已然結束後,便無須受到那種種限制,不能互相有過多的往來,而是能在長安以南的曲江同飲共宴,算是標示著這些士人正值高中之喜,即將踏入官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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