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周]问鼎(1055)
作者:千里江风
見元義端頷首,他便立刻朝著傢中跑去,很快消失在瞭他的視線之中。
元義端:“……”
怎麼回事啊,敢情隻有他在這裡瞎擔心什麼避嫌的問題是嗎?
“元傢主,”李清月忽然轉向瞭他,“我看您也不必多擔心瞭,以令侄今日表現,分明很有昔年元君山之風啊。”
元義端啞然。
可當目送著這些隨同安定公主齊赴襄州的人馬離開洛陽的時候,他又突然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
元君山不是別人,正是他的祖父,元希聲的曾祖元巖。而此人最大的特點,便是上朝議政、勸諫君王都能侃侃而談,渾不懼怕,先後以諍言勸諫瞭陳宣帝和隋文帝。
安定公主以元希聲比元君山,到底是在拿自己比作誰啊?
若是換一種思路去想也不太對。元君山一度受隋文帝委托,前去輔佐蜀王楊秀。而楊秀此人向來行事無忌,甚至在楊廣奪嫡成為太子之後多有怨懟之言……
奈何車馬已然遠去,元義端就算還想多問,也已做不到瞭。
罷瞭,就像上一次安定公主前來洛陽之時曾經提醒過他的那樣,對他來說最要緊的隻有兩件事——
一件是盡到自己的本分,另一件就是牢牢記住,自己到底是聽令於誰的!
元希聲為公主駙馬之事,就算會因敬懷太子之死而拖延,甚至公主本人也因這“天下未定何以傢為”的說法,將婚期推遲到瞭起碼四年之後,洛陽元氏其實也早早就跟天後、跟安定公主捆綁在瞭一個立場。
既然比誰都清楚現如今的東都到底由誰做主,他也就絕不能有任何一點後退掉頭的想法。
他臉上的神情變幻,終於在想清楚這些的時候,徹底定格瞭下來。
而李清月也收回瞭朝著隨行扈從打量的目光,轉回到瞭與她同車的孫思邈身上。
“我猜元希聲的這個困惑,也是您的困惑?”
孫思邈點頭:“不錯。都說三人行必有我師,我的那些弟子雖然還沒一個真能超過我的,但也在這幾年給瞭我不少啓發。”
他雖然動輒要往來宮中為天皇看診,但東都尚藥局這樣的環境,對於孫思邈這樣立志拯救更多人、栽培出更多醫者的人來說,簡直就是神仙之地。
以至於這幾年間,李治是因風疾的緣故,以更快的速度衰老瞭下去,孫思邈卻還看起來更年輕瞭點。
但若要孫思邈自己說的話,心態上的年輕和醫道上的進步,終究也不是萬能的。
“我經手的病患越多,也就越是在想,五行陰陽之氣的說法到底能否適用於所有的病癥。再有,癆瘵之疾早年間就有的癆蟲說法到底是否合適。可惜啊,人的眼睛能看到病竈,人的耳朵能聽到心髒跳動,卻還是不能看透所有的病理真相。”
孫思邈倒也並沒讓自己沉浸在這等困惑糾結之中,反而在說到這裡的時候笑瞭笑,“說來也不怕公主聽著見笑,我前陣子和神威在長安城中有過碰面交談。這十多年裡他為公主研究那炸藥之物,居然也沒在醫道上走偏太多,讓我都有些心動瞭。”
李清月輕咳瞭一聲。
她試圖腦補瞭一下孫思邈扛著個炸藥包的場面,覺得這多少有點不太對勁。
仿佛是猜到瞭李清月此刻在想些什麼,孫思邈又道:“我不是說我真要去走一趟神威的路,而是我在想,這兩條路是否有殊途同歸的機會呢?”
殊途同歸嗎?
這句話從孫思邈的口中說出,讓李清月難免有種時空錯亂之感。
但想到正是她的一道道決策在將人往那個方向推動,又覺她看到的其實隻是這些砥礪前行的醫者又往前邁出瞭一步。
李清月並不想在這個問題上敷衍於對方。
或許以孫思邈活到這個年紀,也應當看得出來,她到底有沒有在說謊。
她斟酌瞭一番後回道:“或許,等到看得更清楚的時候,就什麼都知道瞭。您看,我幼年之時第一次聽聞逐食場面的時候,也是這樣告訴自己的,後來在這鹹亨災情中,我也確實以宣州稻、東海棉保住瞭更多的人。孫神醫今日的困惑,也未嘗不能以這等循序漸進的方式實現。”
孫思邈那雙老邁卻也清明的眼睛裡,頓時閃過瞭一抹沉思。
他忽然問道:“那麼公主覺得,自己現在看得足夠清楚瞭嗎?”
車廂內的氣氛有須臾的凝滯,可下一刻,流動的風就已自車外吹過瞭二人面前的車中茶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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