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周]问鼎(1037)
作者:千里江风
他們隻知道,這句“兼取天後與安定公主進止”,是天皇陛下一邊更進一步地確保瞭天後的位置,一邊為安定公主的這個“鎮國”之名,做出瞭解釋。
陛下病瞭,也很有可能會因為風疾的緣故活不長久。
那麼與其等到突然倒下之後爭權局面一團大亂,還不如先一步將這個決策權的歸屬給商定下來。
可對於同在朝堂之上的有些人,比如說霍王李元軌來說,陛下的這條詔令,卻簡直像是在往歪門邪道之上越走越遠。
若真需要留有輔佐社稷以防動亂的重臣,縱然不能再像是先帝一般留下瞭長孫無忌和褚遂良這樣的禍患,也絕不能完完全全將其交到瞭女流之輩的手中!
眼下二聖臨朝已是勢不可擋,怎麼還要多出一個鎮國安定公主。
若非此前因為西藏都護的事情,他已經和安定公主起過爭執,也見識過她在嘴皮子上到底有多利索,李元軌是真想站出來問問,陛下以公主預定為托孤重臣的決定,是否下達得過於草率瞭!
偏偏就是在他這義憤填膺、情緒激蕩之時,他聽到瞭隨即響起的宣旨之聲。
而這份聖旨的分量,竟是絲毫不在敕封安定公主為鎮國公主之下。
應該說,還猶有過之。
隻因那宣旨之人念出的,竟是這樣的一句——
“門下:承廟祧之尊,固邦國之本,重其緒業,貞以元良,斯今古之通制也。乃者東宮曠位,巳涉月時……”②
這話一出,朝臣之中原本還有些左右張望的動作,都在霎時間全部停瞭下來,各自面容正色向前垂首。
“廟祧之尊”“東宮曠位”的說法,讓他們之中哪怕再是愚笨之人,都不會聽不出這到底是一道什麼聖旨。
這是要重新立一位太子!
雖然他們無法從陛下此刻的表現中看出,他為何會讓那道鎮國安定公主的敕封,放在瞭冊立太子的詔書之前,不明白他為何要在讓太子擔當重任的同時,還先給出瞭那句兼取進止的話,但這大唐江山將有下一任儲君,無疑是一件舉足輕重的大事。
“雍王宥孝敬忠,肅寬明惠,和遵保傅之言,佩經訓之旨,友於兄弟,睦於宗親……”
李賢心頭一顫。
早在一個多月前,父親就曾經問過他,他敢不敢去做這個太子。
而現在,父親並沒有就這個問題重新對他發出問詢,提前知會於他,但應當是對於他彼時的答複相當滿意,於是有瞭今日直接將他立為太子的結果。
在原本上有兄長李弘的時候,李賢從不曾去想這樣一種可能性,但現在他也不得不承認,他是個俗人。
這些對於“雍王李賢”的誇贊,都讓他覺得自己在剎那間神遊天外,聽著那一個個字像是書卷落墨一般鋪開在他的面前。
他險些忘記自己到底身在何處,隻聽到那一錘定音的話,在門下省官員的宣讀中傳入瞭他的耳朵裡。
“宜冊為皇太子,令有司擇日備禮冊命,主者施行。”
禮官的最後一個字落下,李治的聲音也像是就在他耳邊響瞭起來:“太子,不要讓我失望。”
從今日開始,就再沒有雍王李賢瞭,隻有太子李賢。
他必須盡快讓自己成長起來,以滿足父親對一個太子的期望。
李賢鄭重行禮:“臣定不辜負天皇所願。”
這份重任,讓他在起身之時險些將失態的表現流露出來,好在他終究還是平穩地站回到瞭朝臣的隊列之中,也迎來瞭雍王府屬臣的恭賀目光。
不過李賢很清楚,阿耶也曾經告訴過他,這些人到底是在恭賀他成為太子,還是在恭賀他們這些人自己能夠自此成為東宮官員一飛沖天,他必須要做出一個判斷。總之,他千萬不能輕易為這些人所挑動,做出於國事無益的事情。
他的太子之路才剛剛開始,絕不能操之過急。
“此外,還有一件事需要在朝堂之上宣佈。”李治朝著下方衆臣看去,徐徐說道,“天後有意成立珠英學士,修編一本名為《三教珠英》的文集。”
衆臣茫然擡頭。
這種修編文集的事情,說白瞭就和前太子修瑤山玉彩、現太子早年間修後漢書沒什麼區別,不過是需要從弘文館中多找點人來打下手而已。
如果說在尋常的情況下,這件事單獨拿出來說,也不算是什麼,可在前頭那兩道詔令有著如此驚人的分量之時,這件事就當真不太夠看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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