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卻擡手，示意她不必多說，“如果覺得陸姨娘那裡不好處理，放放再議。九月份之前，先把鈴蘭和懸蘭放出去。”

賈灩：“……”

行吧。

林如海在明雪堂裡不跟她同床，在跟她成親半年後，偶爾也會去西跨院。他去西跨院，就是去陸清洛的屋裡坐一會兒，跟陸清洛說會兒話，說完話之後，就又離開，從來不在西跨院留宿。

至於鈴蘭和懸蘭兩個通房丫鬟，林如海一直都沒有讓她們服侍過，放瞭也好。

林如海向來寬待這些服侍過他的丫鬟，得瞭自由身，從此就是良民瞭。又有兩百紋銀傍身，隻要別胡亂揮霍，做個小本買賣用心經營，也能過好生活瞭。

賈灩暗中輕嘆一聲，她的心情其實有些複雜。

她一直覺得自己看不懂林如海，有時也看不懂自己。

如果她是剛穿越，她看到這些奴籍出身的人得瞭自由，從此是良民，她會感到高興。

因為是良民，就意味著以後不用世代為奴，她們嫁瞭良民，後代身傢清白，可以參加科舉。

她現在卻覺得有些悲哀，因為林如海要放她們自由，她們卻未必想要這種自由。

世事常不如人意。

果然，兩個丫鬟聽說要放瞭她們，眼淚簌簌而下，跟賈灩說她們不想走。

兩個丫鬟在林府這些年，官中發的衣物首飾都給她們帶走，那些東西比起尋常百姓傢用的，還要值錢些。

賈灩為瞭開解兩個丫鬟，還給她們指瞭明路，尋常人傢的生活費用一年二十兩銀子，她們帶走兩百兩銀子，拿出一百與傢人租些田地做小本買賣，另一百兩傍身以防不測，是可以活得很好的。

他日若是能找到良人，生兒育女，都是自由身，不必世世代代為奴被人使喚。

離開林府也並不是那麼壞的事情。

兩個丫鬟想瞭想，抹幹眼淚向賈灩辭別，就帶著行李走瞭。

陸清洛自從得知鈴蘭和懸蘭要走的事情之後，整個人就變得有些心神恍惚。

賈灩想開解陸清洛，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誰都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情，何必為還沒有發生的事情這麼愁眉不展？

可是想想，自己去勸陸清洛，陸清洛沒在心裡罵她都是厚道的，還是別勸瞭。

於是，隻好不管陸清洛，每天照舊陪兩個玉兒練八段錦，處理府裡的事情，偶爾出去跟貴夫人們應酬。

林如海自從中秋之後，公務漸漸忙起來，應酬也有點多，回明雪堂西次間安歇的時間越來越晚。到瞭九月份，他幹脆不回正房瞭，直接在東廂房睡下。

賈灩初始時看不懂林如海這是什麼操作，直到有一天夜裡，林如海一身酒氣地從明雪堂的西廂房出來，進瞭明雪堂的正房。

夏堇和錦葵都在屋裡，看到林如海醉成那樣，都呆若木雞。

“老爺，你怎麼醉成這樣？”

賈灩連忙上去扶他。

林如海卻推開她，搖搖晃晃地走向前方的紅木榻上，“我、我沒事。”

夏堇：“……”

錦葵：“……”

賈灩好氣又好笑，回頭看向兩個丫鬟，“愣著做什麼？還不趕緊打點熱水來！”

林如海歪在榻上，醉眼惺忪，他睨瞭一眼賈灩，語氣慵懶散漫，“你不是我傢夫人，你是哪位？”

打瞭熱水來的夏堇將水盆放在旁邊，弄濕瞭毛巾給賈灩，笑著說道：“老爺，這就是太太。”

林如海皺眉，湊近賈灩。

四目相對，賈灩看著近在咫尺的漆黑雙眸，愣瞭下。

他看得很認真，瞳孔像是染上瞭夜的黑，幽深，卻多情。

賈灩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別看瞭。”

轉而又跟夏堇說：“去調一杯蜂蜜水來。”

林如海：“我不喝甜的。”

賈灩：“……”

為瞭一傢之主的威嚴不能掃地，賈灩隻好將屋裡的人和兩個貼身大丫鬟都屏退瞭，親自照顧醉得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林如海。

費瞭九牛二虎之力半哄半扶地將人弄回西次間的榻上躺著，賈灩擰瞭毛巾為林如海擦臉時，卻被他一把握住手腕。

賈灩有些心累，柔聲哄著，“老爺，放手，我給您擦擦臉。”

可林如海還是握著不放，頭往枕間埋瞭埋，不知道在嘀咕什麼。

賈灩隻好湊近瞭聽，隻聽見閉著眼睛的林如海像是著瞭魔似的反複念叨：“悠悠生死別經年，魂魄不曾來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