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王尔德[歌剧魅影](107)
作者:上蓝若水
劳尔捡起了那只断了尾巴的小狗,突然想起母亲俯视克里斯汀的表情。她含笑看着满地乱跑的小女孩,就像看着一只路边肮髒的小狗。克里斯汀总会甜甜地向她问候,然后劳尔记得自己会跑过去,拉着她的手跑出母亲的视线。
那本本子并不厚,第一页过后有时用炭笔勾勒的男性背影,有时是几个音符,一段异国文字,有时也会看到墨绿色的另一种笔迹。
他其实早就知道了,劳尔想,他早就知道,但是他什麽也没有做,只是尽量回避。怀抱着侥幸心理,目睹了一场延续多年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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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这是今天的报纸。”史哲姆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卧室。已经过了晚餐时间,卡特伯爵却还靠在床上。这种对于贵族们司空见惯的情况,对这位年轻的伯爵来说却不寻常。在几天之前,他还整天埋首在家族卷宗和各种课程之中,完全摒弃了个人的娱乐活动,可是现在连着三天,伯爵阁下都没有出过自己的卧室。
对此,卡特夫人听之任之,府中也没有第二个人有资格提出异议。有些高级女仆私下里议论,说卡特伯爵发奋起来和夫人如出一辙,懒散起来又与老伯爵一脉相承,血统果然毫无疑问。
卡特伯爵的第一次议会之行说不上失败也说不上成功。说不上失败,是因为他一个字都没有说;说不上成功,也是因为他一个字都没有说。
据坐在他侧面的议员回忆,这位第一次参加议会的新成员礼仪周全,举止典雅;在争辩的双方唇枪舌剑的时候不动如山,有一种渊渟岳峙般的风範。
“还有什麽事,史哲姆?”王尔德接过报纸,见自己的贴身男仆仍然立在床前,随口问道。
“没有其他事了,大人,容我告退。”史哲姆立即恢複了向来的利落,躬身离开房间。
刚才在看着伯爵大人的时候,他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眼前的卡特大人和之前仿佛有些不一样了。
王尔德一手抖开报纸,一手枕在脑后,只看了一眼首版的标题,就不由坐了起来:
《往日重现:夏尼子爵因情杀人》
这篇报道十分具有文学气息,不仅详尽地叙述了夏尼子爵在寻欢作乐时为了争一位美人,不惜砸开了自己朋友的脑袋的创举,也顺便回顾了几起近期的同类型案件,死于同样‘事故’的老卡特伯爵被重点点名。王尔德一边读着这篇把生活变成艺术的佳作,一边不得不清醒过来,开始构思发给魅影的下一封电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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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王尔德当面对克里斯汀说过:“歌剧魅影已经不在了。”之后,他就像是往自己的头顶上抛了一把刀子,随时在等待它俯沖下来。此时看到这篇报道,顿时有一种刀子不巧扎中了别人的心虚感。案件本身的严重程度并不符合标题,被夏尼子爵砸伤的人昏迷不醒,至少还活着。不幸的是,被他砸中的是一位出身高贵的律师。事实上,这位律师之所以是律师而不是男爵,只是因为他不是家中的长子。
举办沙龙前背诵的名单发挥了作用,王尔德立即想起这个受害者也曾是他邀请的客人之一。从报纸上过于翔实的报道来看,他和夏尼子爵的悲剧也是因为他在争吵中提到了新婚的子爵夫人。
那一晚,这群年轻人和平常一样在一位颇有名气的交际花别邸中聚会,有一位端酒的女仆相貌有几分肖似克里斯汀,被夏尼子爵的朋友们看出来了。其中的那位律师不仅上前调笑拉扯,还在夏尼子爵出面阻止后喊出“怎麽,你心疼了?也对,她和你美丽的子爵夫人可是同一类的女人!”,彻底惹怒了带着七分醉意的劳尔夏尼。
他本就有意灌醉自己,加上周围不断地起哄劝酒,看东西已经有了重影。一听到这句话,只觉得胸口的一腔混沌直沖颅顶,操起手边的木椅就抡了下去。
劳尔只觉得自己砸中了一个硬中带软的东西,椅子从手上滑了出去,耳边猛地一静,然后充满了令人难以忍受的噪音。
在被几个人压住的时候,劳尔的印象只有眼前的一片红色,让他有一种飘飘然的快意。
无论是戴先生,父亲,母亲,他们临死之前,一滴血都没有流,好像血液早在他们一天比一天更苍白的皮肤里干涸了。
红色的血,真好。
他大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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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汀坐在餐桌旁,手边是油墨未干的早报。她擡起眼睛,空蕩蕩的大厅里没有一个能说话的人。劳尔完了,夏尼家也就完了。他们这一支早就衰败,空有子爵的名号,影响力却根本比不上那些后晋的新贵。何况劳尔沾上的是人命案子,虽然那位律师还没有断气,但报纸上已经卯定了他杀人的罪名。法律和宗教都要求公民绝对纯洁,连微不足道的偷窃都会被判十年劳役,像这样的伤人甚至杀人案,一旦上了法庭,就是无法开脱的绞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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