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了口气。昨天睡眠姿势不正确让她现在脖子稍微有点难受，她扶住颈侧，刚打算劝五条悟去休息一下, 就看见这个人全身突然僵硬了一下。

这种能够被人察觉到的身体状态变化在五条悟身上已经非常少见了, 随时随地都表现出一副游刃有余又毫无破绽的模样已经成了最强的习惯，然而现在, 他突然像是突发癫痫抽搐了一下后, 甚至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无法遏制的颤抖起来, 从沙发上挣扎站起时向前踉跄，一下扑到地面上。

“悟！”

硝子立刻查看他的情况，然而这并不是因为诅咒或者术式，这更像是......突发疾病？硝子不知道，但反转术式对于疾病的效果微乎其微，她又搬不动这个人。

五条悟看起来像是被巨大的痛苦击中才倒地的，但是世上并非如此。

将他击倒的是过于强烈的情感，突然爆发，毫无征兆。黑夜当中令人难以忍耐的煎熬与此刻骤然爆发的渴望比起来相形见绌，他自己能够感受到，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自己的身上都在发生非常强烈的转变，就像困极的人需要睡觉，饑饿的人需要进食，他现在也有所需要。

他需要被人安抚。

这种需求突然爆发，正在不断放大，然而与曾经深埋黑夜的无望不同，他仿佛......他仿佛能够看见引路的灯火。

中世纪的灯塔在漆黑的海面上只有一豆亮光，而就是这一点亮光会成为过往船只的航标——五条悟此时就是航行在漆黑当中的船。

理智说不上来是正在缓慢回炉还是渐渐消失，他只觉得自己再重新挣扎着站起来的那一刻，身体素质与意志前所未有的高度统一。

去找她。

他迈出第一步。

去找她。

去找她！

去找她！！！

理智与身体一起叫嚣，他的呼吸正在变得短而急促，像是刚刚跑完八百米的女高中生，身体亢奋又虚弱，一直当中有什麽东西正在破土而出，他从自己的身上闻到了奇妙的气味。

冰雪、奶油、还有刀锋的凛冽。

那双冰蓝的眼正灼灼发亮，如同夜间捕猎的猫科动物。

他推开想要搀扶自己的家入硝子。

“硝子。”他说：“帮我把房间的门锁起来。”

硝子：“？什麽？”

没有人回答她。

她只是被人用力一把推得坐在沙发上，紧接着便是玻璃破碎的声音，晶莹的碎片飞得到处都是，五条悟不见了蹤影。

家入硝子愣了半天。

半晌之后，医生用反转术式给自己治好了被飞溅的玻璃碎片划伤的手腕，捡起掉落到地上的笔记本，将上面的灰尘杂质都轻轻拍掉。

“真是的。”她小声抱怨：“别让人这麽担心啊......这个状态怎麽可能叫人放心他自己出去呢。”

掏出手机前，家入硝子想了半天应该怎麽办，然而思来想去......

“喂，甚尔吗？对，是我。”她说：“你和杰在一起？那太好了，我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你们一下。”

·

奔跑，奔跑，奔跑。

五条悟放弃了思考，完全遵循着本能，放任自己的身体自主行动。他如同一道幽灵，在楼宇之间迅速穿行，在建筑屋顶肆意跳跃，眼中一切光与影都失去了意义，六眼能够观测咒力，但现在他仿佛觉醒了另一种视锥细胞，能够看到漂浮在空气当中的美妙气息。

淡淡的、飘逸的、不断指引着自己的。

快点抓住她。

他想。

我已经等待了太久、渴望了太久、煎熬了太久。而现在，你终于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休想再离开我！

狂喜渐渐苏醒，近来一直被焦虑和各种负面情感占据的内心正在重新被填充喜悦的情绪，五条悟有些压不住自己唇边的笑容，狂风略过，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自己要用什麽样的姿态去和对方打招呼——直到他闻到了别的味道。

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和浓烈杂乱的异味混合在一起，不仅让呼吸变成了一种负担，更让心中原本缓缓温暖起来的情感瞬间被清零了。

杀虐欲正在鼓动。

在一把撕开帐，看见正用求助的眼神无措的向他张望的少女时，暴戾和杀虐突然突破了阈值，但他本人却从疯狂一秒变得平静。

“找到你了。”他说。

想要打招呼的虎杖悠仁被五条悟直接劈晕扔到墙角，绘梨听见了一声非常沉重的闷响，空气变得更加冰冷而甜蜜，血腥气也好，其他味道也好，一瞬间全都被压制住了。

男人的手臂环抱住她，她听见他长长地吸气声。

“悟？”绘梨忍不住拍他：“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