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赵猛坐在了敦的旁边，手中拿着他只啃了一半的饼。

“都打过仗了，应该不至于。”

问话的人语气调笑，想来也并不是他内心真实想法，被问到的敦也只摇了摇头，複又点了点。

“不是害怕，我在想……如果天下太平了，那我今日所做的恶事，就都算是情有可原吧？”

“这话我听听就行了，别说给旁人。”赵猛慈爱地拍了拍敦的头顶，“你先前是宁国的百姓，现在是宁国的兵，家国大义都在你身后，何来恶事一说？”

“唔。”敦捋了一下自己被揉乱的，目前已经稍微长长了一些的白发，“只是在说杀人，不论怎样，也是在剥夺他人生命啊。”

“我毕竟只是个普通人，并没有能力去承担生命的逝去，但正因为我是普通人，自然也有着为了保护身后不可舍弃的存在而挥刀的决心。”

若是刚进救世之战的敦，想来说不出这种在列车难题中明确选择多数人的话来。

曾经单纯地想要凭借一往无前的勇气与善良来破局的自己，已经在成长中慢慢消散。

但是对身后那濒临毁灭的世界来说，敦如今的觉悟变化，的确是更加合适且必要的。

不过赵猛以为敦所言中‘不可舍弃的’是指宁国，本就有一腔报国热血的赵猛自然看敦的眼神更加欣赏。

其实也相差不离，敦想要拯救他的世界，必然要参与足够多的主线，而变成了宁国人的他，帮助宁国统一天下便是完成任务的最佳途径。

不论是作为‘文豪野犬’世界的主角，还是作为宁国出身参军的孤儿，他都需要为宁国而战。

“大道理我不太会说。”敦低头看向手中剩下的厚饼，扣下来一点点残渣喂给了脚下的蚂蚁。

“只要尽快结束战争，就能少死人；只要宁国获胜，百姓就能过上没有战争的和平日子。”

他依然是那个尊重生命的孩子，但敦早已在这麽久的救世之战旅途中，被队友们教导、帮助、包容，从而自迷雾中脱离，不会再迷茫。

就算是杀人，他也没违背他的善良；他做的，依然是正确的事，也是必须要去做的事。

“赵哥。”那双金色的眸烨烨生辉，在晚霞的映衬下，仿若要代替那将要降落的太阳升起。

“请您让杨统领通知将军，在今晚做好準备。”话音未落，他便窜了出去，消失了蹤迹。

那只剩下两口的厚饼被敦咬在嘴里，就算是便宜廉价的口粮，他也从不会随意浪费。

至于撒下的碎屑，是敦分享给蚂蚁的。

慢一拍没能拦住敦的赵猛伸长手臂，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能言语。

完全想不到会变成这种情况，赵猛着急地扔掉还未吃完的半块饼，急匆匆地跑向营帐。

疾风扬起敦脸颊边略长的白发，飞舞的流海下露出的，是他坚定又饱含杀气的眼神。

当天色渐暗的时候，城池的守卫开始轮岗，此时一道白影在城墙上闪过。

“谁？”一名守军惊诧地转过身去，却只看到了空旷的城墙。

略胖的守军抱着他的弓找了个干净地方靠墙站着，“或许是猫吧。”

说着略胖的守军探出头，看了眼完好的外墙，对另一位守军说到：“怎麽可能有人空手爬的上来，猫都不行，别一惊一乍的。”

发觉不对的守军也探出去看了看，最终认可了是他看错。

毕竟能做到这般不借助外力悄无声息地翻进来，恐怕连武林高手都做不到吧。

要知道边境的城池，守城的墙体可是高达二三十米的。

而此时已经进入城中的敦，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愤怒，他在军中与衆人一起到扎营之处时，就听赵猛谈起城中境况恐怕不好。

宁国在另一处战场上正面杀掉了夜国的一位皇子，这个紧接着被夜国攻占的城池，恐怕会成为洩愤之处。

但还没到这里前，敦从未觉得实际情况会如赵猛所言。

就算是成长到如今地步的敦，也无法相信，屠城这种情况真的会发生在眼前。

连赵猛在向他说起这个可能性时，神色中只有愤怒，却半点没有对夜国会做这种事而感到不合道理。

好像满城百姓为一个皇子陪葬这种事，是衆人默认的同等条件一样。

可敦无法接受，那个皇子若不想死，就直接不要上战场啊。

既然为军功上了战场，就不要将自己的性命高看于旁人。

尽管离开孤儿院后即刻就被读取去了救世之战，但敦知晓——只要有人类存在，就免不了弱肉强食。

毕竟在孤儿院中，被院长明确表示过厌恶的孩子，怎麽可能不被排挤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