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做到！只要你愿意。”莉莉如此倔强，吊灯暖黄的光芒下，那双灰绿的眸子折射出惊人的光芒，“一天、一个月、一年，只要你愿意去做，总有一天你一定能做到。”

“只是这样而已吗？”

“我……我不敢奢求太多，但我希望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要相信他。”

爱丽丝沉默了，她不能这麽轻易的做出承诺，去承诺一件她都不确定自己能否完成的事情。

可是莉莉竟然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手：“你答应我呀，你答应我呀！”

她垂下目光，看向那双属于孩童的手，明明是那麽纤弱的手指，是如何爆发出这样的力量，竟令她无法动弹？

那是因为……这是精神的世界啊。

手上的疼痛愈发清晰之际，她近乎一声叹息：“值得吗？”

莉莉手上的力气一松，这是一个她没有想过的问题。

用自己的一生去换取一个承诺，这真的值得吗？

爱丽丝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摆弄起那些瓶瓶罐罐来，酒吧里顷刻间变得嘈杂，客人们又凭空出现，继续喝酒聊天，而她说道：“别急着下结论，再回去想想吧。”

……

学校里的人已经撤离的差不多了，只有汉克留了下来，他不放心查尔斯一个人，他的状态……实在是糟糕。

可他并不擅长安慰人，不是吗？不像艾瑞克，一番话就让瑞雯下定决心，跟随他离开了。

想起这件事，汉克的心情有些低落，他看见迎面而来的莉莉拿着一些信纸便问道：“你要写信？”他真不知道她能给谁写信。

“……是。”莉莉有些迟疑的应道，她手上加重了力气，精美的米色信纸都被她捏得有些皱了。

汉克见她神色古怪的离开了，然而像她这样心思敏感的小女孩是他更不擅长应对的，便没有追问什麽。

回到房间的莉莉坐在窗前，开始写这一封信。虽然才下午四点但房间内已经开着灯，因为窗外乌云蔽日、狂风大作，看来即将到来的又是一个暴风骤雨的夜晚。

伴随着耳畔若隐若现的风声，她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去认真的写完了这封信，装进信封、再放进一朵风干的三色堇、贴好邮票，擡起头时雨水已经噼里啪啦的打在玻璃上了。

这麽恶劣的天气如何去邮局呢……好在她并不需要去。她起身走向火光的来源，那是熊熊燃烧着的壁炉。

她亲吻了信封，随即将其投入火光之中，很快就化为灰烬了。

那封信上究竟写了什麽连她自己也无法重複出来了，就算人格融合完成、爱丽丝拥有了完整的记忆，这也已经成为了一个永远的秘密。

除了末尾的那一首并非是她所作的诗以外——

我曾经默默无语、

毫无指望地爱过你，

我既忍受着羞怯，

又忍受着嫉妒的折磨；

我曾经那麽真诚、

那麽温柔地爱过你，

但愿上帝保佑你，

另一个人也会像我一样地爱你。

她在心中默默念道：我不知道值不值得，但是我愿意。

……

初雪后的第一个早晨，爱丽丝锁上了酒吧的大门，告别了记忆中的这座海边小城。

沿着大路徒步而行时她忽然回头看去——

阳光下，金发的女孩对她挥了挥手，转身去了。

夜访

汉克看了一眼角落里的落地钟，下午四点五十分，按理说这个时候距离日落还有一段时间，但由于阴天下雨，窗户外面已经是一片黑暗，时不时的还有鬼哭狼嚎一般的风声伴随着接连打在玻璃上的雨水传来。

到今天全部的烂摊子已经收拾完毕，这里就不能再被称为学校了。这座城堡一般的豪宅只亮着寥寥几盏灯，从外面看去大部分窗户后面都是漆黑一片，配合着时不时响起的惊雷还有空旷的花园里那随风乱舞的枯树枝，倒是有几分恐怖片现场的感觉了。

汉克在厨房里随便搞了点面包果腹，虽然他没什麽胃口，但人是铁、饭是钢，几顿不吃那肯定饿的慌。他如法炮制将面包和红茶放在托盘上，準备去送给查尔斯。

其实準确来说是送到他的房门外，因为绝大部分时间他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几天下来说的话不超过十句，从未有过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情况，只是沉默着。

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死亡。

汉克心想反正方圆几里就剩我一个活人，就算查尔斯精神病发能力失控，那倒霉的就我一个人，自己留下来看着他也算是行善积德了。

不对，这里明明还有一个人——

他端起托盘刚要走，就看见不远处一个单薄消瘦的身影从走廊的拐角处而来，轻飘飘的经过走廊，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只有落在有着凹凸花纹的墙纸上的影子在移动着，那是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