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吧。”莉莉脱口而出，“我是说……你留下来照顾他，他现在离不开你。”

她故作冷静的挺起胸膛，心中却忍不住泛着酸涩——那时在刚刚抵达医院的时候，查尔斯让所有人都回去，只让莫拉小姐留下来。

他们是恋人，这理所当然。

那帮不上任何忙的自己……又是为什麽被留下？

莫拉可察觉不到别人的心思，她担忧着：“可是你不会西班牙语吧？”在古巴会说英语的人并不多，再加上本地的口音就更是难以听懂了。

“没关系，语言不通还有手势。”

她看起来自信极了，却是逃一般的离开了。

莉莉的心飞快的跳动着，不知是因为奔跑还是些别的什麽原因。她攥紧了口袋里的纸币，她需要将这些美元兑换成古巴的货币，也许银行可以帮到她，那里的职员应该会说几句英语。

如果是莫拉小姐一定精通很多语言吧，毕竟她是一位优秀的特工，而自己连最常见的西班牙语都不会……

“我真的……不会吗？”

一种古怪的念头不知从脑海中的哪个角落里窜了出来，让她迟疑的停下脚步，她已经来到了一楼的大厅，外面灿烂的阳光从狭窄的门口照射进来，她的倒影晦暗不明的映在如镜般的玻璃门上，即使模糊了五官，也依旧可以看出削瘦颀长的身体，这是属于一个成年人的身体。

她魔怔的擡手抚摸着倒影的脸庞，如同迷雾散开，对时间的认知在这一刻清晰起来——她还记得那场夭折的毕业舞会，那是1944年的夏天，天气炎热的要命。

而现在是……她轻轻扭过头看向那台老旧的黑白电视，屏幕里的临时新闻紧急播报着美苏对峙的消息，那上面的时间是——

1962年。

“Estás bien”（西班牙语，你还好吗？）

年轻的护士经过的时候关切的问道，莉莉回过神来，眼神依旧纯洁：“Estoy muy bien gracias.”（我很好，谢谢。）

……

医院附近没有大型商超，只有一条幽深的巷子，巷子两边的建筑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涂成五颜六色的墙壁颇为老旧，红色的木门也已经掉了漆。一楼多是商铺，而楼上的阳台悬挂着晾晒衣物，飘蕩在高低不齐的电线之间。最高不过三四层的房屋一个挨着一个，绵延到看不见尽头的远方。

莉莉揣着厚厚一摞古巴比索走进一家门庭冷清的店铺，在没了毒辣的阳光的照射后顿时觉得舒服许多。

钱当然是在银行换的，虽然古巴与美国的关系十分糟糕，但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在十分糟糕的彙率下，银行可以抽取丰厚的差利。

老旧的蓝色大门后光线有点昏暗，店内只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柜台后面，在他的背后还有一扇紧闭的房门，她想那后面应该是仓库什麽的。

低头看着报纸的老人听到声音后擡起了头，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像是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眼神中的诧异清晰可见。

莉莉习以为常，她知道他在看什麽，是她紫色的头发。很多人都会因此多看她一眼，这没什麽大不了的。

几分钟后，她抱着一堆东西回来结账。老人还是没能忍住，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女士，你的头发很特别。还有……你的眼睛。”在这麽近的距离下他才看清她的眼睛也是紫色的。

“很多人这麽说。”莉莉温和又疏离的说道。

“你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其实我也不是。”年纪大了的人总会有点自说自话的毛病，老人微微眯起眼睛回忆着久远的过去：“十几年前我才来到哈瓦那，打算做些小生意，所以就买下了这家店铺，因为这座房子的前任主人离奇失蹤，所以才会被便宜抛售。”

他将装满东西的纸袋递给她，这才说出来重点：“听附近的人说这里以前是一家花店，那个失蹤的女主人就有着紫色的头发。刚才你进来的时候，有一瞬间，我几乎认为是她回来了。”

“我想那肯定不是我，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到古巴。”她似乎不以为然，抱着东西离开了店铺。

当她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在走过最后一个转角之前，她暂时停下脚步，深深呼吸了一次。她不敢进去，更是因为她害怕自己会忍不住难过，害怕自己会在查尔斯的面前流眼泪，没有谁会喜欢哭哭啼啼的人。

就算不能帮上任何忙，至少不能再成为累赘。

“……每隔两小时翻身，四小时导尿，二十四小时膀胱沖洗。OK，我记住了。”

“哦……亲爱的，你可以不用重複的这麽详细。还有真的不能为我找一名男护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