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吗，她可以跟着他天南海北的追杀纳粹、支持他複仇，却也曾经说出过“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不要为我複仇”这种话——

“如果是我死了，你也不会为我複仇吗？”

“艾瑞克，我的男孩。我一定会死在你前面，我可不想活过六十岁去坐轮椅。”

玩笑一般的话语却流露出真实的情感……真是个残忍的女人啊。

艾瑞克的想法跳动在大脑的最表面，这让查尔斯十分轻松的就能捕捉到这些念头，这使他的内心多了一丝沉重的情绪，因为他很清楚的知道爱丽丝的那些或认真、或玩笑的话意味着什麽——她那麽努力的想要活下去，也依旧改变不了她的厌世倾向。

他没有提起这些，与艾瑞克一同转身离开了。

……

半山腰上，爱丽丝已经减缓了速度，甚至步调比往常还要慢一些。雪早就已经停了，那一点飘落的雪花很快就消融在松软的土地里，好像什麽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风吹树叶、昆虫嘶鸣、雏鸟叫嚷……这是属于大自然美妙的声音，在她敏锐的感知下格外清晰。

“吱呀——”

那扇还散发着微弱油漆味的蓝色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了，雪白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在大地温柔的颜色中醒目得甚至有一些刺眼——

纤细的少女依旧披散着白色的长发，厚重的鬓发与额发遮去了三分之一的面容，也许是入乡随俗，她并没有穿着家乡的服饰，在这秋日中只穿着一条白色的亚麻长裙，遮住了脖子以下的所有部位。

岁月对她宽容得过分，十多年过去，紫发的女人在笑起来时眼角已经有了细纹，而她依旧是少女的模样。

爱丽丝轻笑起来，这次会是真的吗？

那就来试一下吧。

雪女走出了院门，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她还是面无表情的模样，这是她教出来的学生，熟练着她为数不多的每一句教导。

少女一个幅度甚大的后弯腰，白色的发尾都垂落在了地上，这是爱丽丝毫不留情的压制在上面，一手扼着她的锁骨，带着炫耀的语气：“不用能力，我也可以打败你。”

波澜不惊的面容出现了一丝破裂，她的嘴唇轻啓，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出话就见爱丽丝遭人重击，整个人飞了出去。

爱丽丝的后脑与大地来了一个亲密无间的接触，一条比她大腿还要粗壮的胳膊横在她的喉咙上面，男人满是胡须的脸就在她的眼前，浓重的烟味刺激着她的感官，提醒着她自己正被一个高大的男人压在地上。

疼是自然不用说，粗心大意被偷袭才是最为羞耻的，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让你的宠物从我的身上滚下去，否则我可要还手了！”

显然她是看在雪女的面子上才没血溅当场，当然男人也并没有杀意，否则他的骨爪早在一开始就该插入她的心髒。

在雪女的示意下男人很快明白是自己误解了这场友好切磋，但他十分讨厌别人攻击自己的妻子，无论是出自什麽原因。

是的，妻子。

两边对垒，面面相觑。

爱丽丝似乎没反应过来，她脸上的不满还未褪去，就出现了难以置信的震惊，这让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滑稽的扭曲着——

“……你说什麽？”

旧事

两眼就能望尽的小屋内，紫发的女人还能跟高大的男人坐得相距十万八千里，一种莫名其妙的气场围绕在初次见面的二人的周围，这感觉就像是汤姆遇到了杰瑞、头孢遇到了啤酒、複联遇到了九头蛇……简单来说就是八字不合。

雪女去準备午饭要用的材料了，尽管现在才上午九点，但有些东西需要提前腌制，十分麻烦。虽然她曾经被爱丽丝评价不食人间烟火，但她本质上还真是一个贤惠的日本女性，能将家庭这种令人焦头烂额的东西打理得井井有条，连窗户前悬挂的风铃都纤尘不染，一切有着温馨的模样。

爱丽丝一手搭在原木的座椅扶手上，背靠着方桌，毫不掩饰的视奸着雪女的背影，那眼神要多怅然有多怅然，她始终无法接受雪女这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独症患者会跟一个男人发生亲密关系，而且居然还结婚了？

忆往昔岁月……尽管十多年过去了，但她还记得，就算同住一个屋檐下甚至同睡一张床上，雪女都从未让自己碰到过她。

手中握着的茶杯捏了又捏，热茶都已经温了，墨绿的叶片静静地沉在杯底，清澈透明的淡黄色茶水上映出她半垂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她终于喝了一口茶，随即微微抿起了嘴唇——这茶太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