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讶异的目光之前，她缓缓摘下了中指上的戒指，微笑着说道：“别忘了将钻石补给我。”

“不。”他一下按住了她的动作，另一只用力攥着玫瑰的手上传来点点的刺痛，那都是微不足道的了——

“不用这麽做。”

仿佛连耳畔的风都消失了声音，他只能听得见他鼓动的心跳和沖口而出的话语：

“我们明天就飞巴黎，去看圣母院，然后举行婚礼。”

落日余晖下，广场上的白鸽呼啦啦的飞起，在羽毛飘落之时有一个戴着墨镜的金发少年的纤细身影消失在远处阴暗的角落。

前奏37

伦敦希思罗机场候机大厅内，爱丽丝避开人群，独自坐在一边，那张苍白的脸上依旧涂着晶莹的紫色闪粉，在勾勒的细长眼线下闪烁着点点光彩，她垂着眼似乎认真的看着手中摊开的书籍，可是十分钟过去了也没有翻动一页。

人格分裂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她一直都不以为然，因为她觉得懦弱的灵魂将自己深深藏起就不会想再出现，或者就算出现了又能怎麽样，反正她一直都是一个人，有她没她对这个世界都没有区别。

可是现在不行了……她已经无法控制自己，具有攻击性的人格不肯与她交流，不知道什麽时候就会毫无防备的再次出现，去伤害她身边的人。

人生总是就是这样，不是吗……只要事情有变糟的可能，即使概率再小也还是会发生。

爱丽丝看向中指上的戒指，其实从前她从未有过结婚的想法，婚姻是人类文明史以来最糟糕的産物，毋庸置疑，它以道德为枷锁将两个互相生厌的人强行捆绑在一起，美名曰将爱情转化为亲情……得了吧，亲情比爱情还不靠谱，这简直就是在用一坨屎去衬托另一坨屎闻起来不是那麽臭。

结果还是要走进婚姻这座坟墓。

因为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身体，她清醒的时间所剩不多，伦敦就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她脑海中那扇封闭的大门，释放了隐藏在深处的野兽……

不是没想过不告而别，但这无法彻底斩断这段关系，至于将情况对他说明更是扯淡，她都不知道这个淡该怎麽怎麽扯——艾瑞克，我人格分裂快失控了，为了你的生命安全不如我们就此分道扬镳？

算了吧，别说他不会同意，如果他敢同意，那她绝对会趁自己还有意识的时候一板砖拍死他。

所以她才想举办这场婚礼，也算是对这五年的相伴做一个了结，既然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不如就让她直接从这一座坟墓走进另一座坟墓吧……

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谁离开谁就会活不下去，时间会抹平一切，他总会遇到下一个爱着的人，对吗？

爱丽丝轻叹一声。

这一场临时起意的婚姻不会维持太久，因为逐渐失控的她不能再待在他的身边，没有人比她能清楚自己的能力意味着什麽，让一个危险的人格掌握着这能力无异于将原子弹发射的按键交到一个婴儿的手中，这会给这很多人带来灭顶之灾。

这个世界对她并没有很温柔，但她也无需拖更多的人一起下地狱，所以在造成更多的灾难前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这场婚礼之后她会制造一场意外，让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她不想死……但是……

“下午两点的航班，还有两个小时。”艾瑞克在她身边坐下，一手与她垂在身侧座椅上的手相握，侧头看去的眼神里难得会外露着柔和的情绪，“我们可以先去餐厅吃点东西。”

“仰望星空还是蘑菇面包？”她情绪调整得倒是快，临走还不忘排遣英国菜两句。

“不，有一道新花样我们还没试过，英格兰特色鱼汤。”

“它叫什麽名字？”

“尼斯湖水怪。”

话说完他们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爱丽丝收敛了笑容，合上那本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的地摊文学放在一边的椅子上，转头看向他：“你很高兴？”还有心情开玩笑。

“是，我很高兴。”艾瑞克的唇边仍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连眼角泛起的细纹都带着愉快的气息，这对于他着实少见，“你愿意嫁给我。”

“你很意外？但我好像没有提起过……”

“你没有提起过自己讨厌婚姻，但你总是对此不屑一顾，就像在泰晤士河畔邂逅的那场婚礼，你毫无憧憬。”

她静静地看向他，这句话的意思是……

“我本想等到一切结束后对你求婚，我想给你一个稳定的家庭，但没想到你会主动提起，虽然我不知道是什麽让你改变想法……”他做了个摊手的动作，表示自己不会追问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