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克拉克还在坠落，包裹着燃尽的火焰，红披风猎猎作响。布鲁斯知道现在的超人只是个凡人了……爆炸的太阳耀斑消耗了所有得之不易的能量，特殊的制服保护了他的安全，但他的灵魂赤身裸体，徜徉在无边的天空中，飞翔——坠落。

蝙蝠侠抓住了一只手，然后是一条胳膊。最后，他抱住了超人。

克拉克陷入了昏迷，他紧闭着眼睛，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发丝舞动，四肢纤长自然下垂，披风像翅膀一样在身后铺展，风流是它的骨架。夕阳的余光从人的舒展的眉骨点过，擦亮在张扬的翅尖……

布鲁斯紧紧拥抱着克拉克，颤抖的指尖抚过男孩净白的脸颊……耳畔暂时是没有声音的，剧烈的声波震伤了耳膜，布鲁斯的世界是空荡的、寂静的。

——但并不孤单。

今晚是平安夜。

几个星期前，他们还计划着一起回韦恩大宅过圣诞节……

他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这个。克拉克安详宁静的面容唤起了布鲁斯心底深处某个不知名角落里的仿徨。他以为他已经将这一部分恐惧和罪恶杀死了，连带着他的人性一起，扼杀在了德克萨斯州那一晚无言的苍白之中。那一晚他失去了一切，幕天白雪掩盖了重重血迹，他的克拉克，他的孩子……他的、他的……杰森……

布鲁斯无法接受这一切。他曾经的孩子意外存活，却与他反目成仇，与人合谋，戕害他的Omega和未出世的孩子……

而这一切悲剧的源头，都是因为他！是他亲手铸就了这一切，写就了重重叠叠的血债，无法被偿还，也无力去改变……他的人生，从最初枪声响起的时候，就注定了孤独……

冰凉的触感点在布鲁斯的眼角，他睁开眼睛，对上克拉克半睁半闭的双眸。那双涣散的眼睛中，蓝色虹膜上的人影像是圣水泉中的倒影一般波光粼粼。

——若世上真有长生不老泉，那一定是你的眼睛。

布鲁斯死去了，又从中活过来。他猛烈的颤抖，哽咽，嘴角紧紧抿起，用力扣紧克拉克的腰肢，搂在怀中。弹开的降落伞极大面的囊括了空气，带来巨大的浮力让布鲁斯能够抱着克拉克缓缓下坠。他不知道如果他没有跟上克拉克、如果他没有接住他，这一切又会变成什么样……

没了超能力的超人会从天空中掉下来，在披风的保护下穿过大气层，坠落在田野里、深海中、城市间，摔得粉身碎骨，脑浆迸裂。

克拉克闭上眼睛，靠在男人怀里微微翘起嘴角，低声喃呢：“你接住我了……”

布鲁斯缓慢又沉重的呼吸尽在耳边。

克拉克微昂起脸，问：“现在，你可以吻我一下吗？”

空气是寂静的，双唇之间的气流是冰冷的。克拉克没有睁开眼，而有好一阵子，他的双唇都是暴露在空气里的。

克拉克能感觉到夕阳余晖的温度，披风在渐渐柔和下来的风里柔软的飘动。他等到了超能力复苏的现在，等到了重新穿上制服的时刻，等到了再次与蝙蝠侠并肩的机会，但——

嘴唇上的重量突如其来。克拉克怔在原地，睁开眼来，酸涩的眼眶带着将将泛起的苦涩的涟漪，正对上布鲁斯不知什么时候揭去头甲后深沉的双眼。Alpha浅蓝的眸子在光照下带着钢筋水泥般坚硬的灰色，那里面清楚的映照着克拉克失语茫然的模样。

布鲁斯深深吸气，嘴唇仍然紧贴着克拉克的。他的耳朵里是成片的蜂鸣，克拉克的声音被阻隔在外，布鲁斯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但……他猛地将克拉克按倒在地，舌苔卷进Omega的唇齿，不管不顾地含吮那张粉嫩的嘴唇。

他知道当他放弃一切之后，不应该再从光明之中奢求什么，但——克拉克差点死去。布鲁斯不可遏制的颤抖，仿佛几分钟前剧烈的太阳耀斑仍旧在心头爆炸，牵一发而动全身，那道金色光芒点亮了世界，却在一瞬间几乎夺走他的整个世界。蝙蝠侠曾经绝望到死去了一次，在那个雪夜；也在那一晚复生，怀抱着绝望的希望降临。克拉克是深埋在心底的最后一份思念，他的心跳，即是蝙蝠侠的心跳。从那一晚过后，不论克拉克远在天边，还是近在眼前，都是蝙蝠最后的灵魂。布鲁斯从来没有说过，他将克拉克爱进了血骨里。

他从来没有说过——“只要你活着，我就活着。”

克拉克呆在原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布鲁斯额头贴着他的额头，嘴唇微动，声音嘶哑。

“我利用你……克拉克。”灼热的气流在空气中喷吐，布鲁斯用尽全力的呼吸，“小丑的病毒让我无法忽视、无法扼制的渴望你，它放大了我想要的一切……我利用你、无法自拔的沉沦、爱你……同时，它也让我绝望到尘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