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他话音刚落，便有无数身披铁甲的卫兵从那驮着观赏亭的巨型海兽身下翻了上来，一看便知是早有准备。

他们一声不吭，上前来压住林德和格罗，对他们失态的惊叫求救亦或威胁置若罔闻，径直把他们带了下去。

海族权贵们面对这一幕却是显得尤为平静，颇有见怪不怪的意味，想来应该是从前见过不少反抗海皇的人如此收场。

路西法好整以暇地从一旁侍女的托盘中端起酒杯，浅尝一口，笑道：“可以继续了？”

“希望没有扰了陛下的兴致。”海皇回到他身旁，示意游览继续。

他好似完全忘了另一个海皇的存在，也不在乎月珑恍惚的目光在他与无脸琅玕之间逡巡，最终落定，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那两位有权有势的海族皇室众目睽睽之下被带走，去向不明，但没有对这场游览产生丝毫影响，海族权贵们依旧满面笑容地陪同着身份尊贵的客人们，附和海皇的每一句话，大加称赞他的英明勤勉。

阿斯蒙蒂斯下意识地觉得浑身不自在。

比起在不息海屿还要尤甚。

他蓦地想起曾经在天堂听训时，创世神说，万众生灵皆由他赐予生命，但却不是因此而算是“活着”。

当时他昏昏欲睡，靠着强行掐自己大腿才勉强保持着不闭上眼，但意识早就朦胧，听了这句话，心里暗自有疑惑，那什么样才算是“活着”？

只可惜疑惑败给了困倦，他也没有再思考过，如今却突然又想了起来。

他还是不明白其中的定义，却直觉地认为，海族权贵们这样不算。

但最不算的，应该还是最前方那位海皇。

他一抬头，却见海皇正若有所思地看着眺望远方的路西法。

游览结束之后，路西法率先表示对宴会没兴趣，带着“情人”回了住处。

“我觉得，其实我还是很有眼光的。”没了外人，路西法懒懒散散地靠在耶和华怀里，“换作旁人，丧失感官上千年，看不见，听不见，闻不到，说不出，应当早就变成混乱癫狂的怪物了，琅玕却还保有自我意识，敏锐地感知和躲避危险，还知道凭直觉去找强大的人物求助，这何尝不算远远胜于常人。”

所以选他做海皇还是很有道理的。

反正他签字没问题。

“好，路西的眼光最好。”

虽是称赞，路西法却不太满意：“你是不是在敷衍我？”

“怎么会呢？”耶和华捏了捏他的侧脸，“若是觉得麻烦，我可以让米迦勒或梅塔特隆来代你处理。”

路西法轻哼一声：“让他们来，指不定心里怎么要编排我，还是别了。”

“你和他们共事多年，明知他们不是这样的性格。”耶和华无奈。

还说别人编排他，分明是他任性起来什么话都能说出口才对，不想让米迦勒和梅塔特隆插手看笑话便罢，还要在耶和华面前给他们添上莫须有的罪名，若是他们知道，恐怕还要同路西法好好理论。

路西法半撑起身，打开桌上海皇安排人送来的盒子，里面赫然是几枚海族特有的珊瑚岩珠，鲜红如血，品质上乘，但与从前耶和华随手给他放在首饰盒里做装饰的相比，仍可算是天壤之别。

路西法原本是要问海皇是否同布松也有私下来往，但从知晓有两个海皇起便歇了心思。

他印象中，早在数千年前，浮浪海屿由海皇灵力供养的珊瑚岩珠便品质下降许多，它本身的入药价值也越发微弱，拉斐尔向来有收集这些下界医药灵物的习惯，也同他感叹过，长此以往，珊瑚岩珠恐怕迟早沦落为普通珠子。

那时他以为只是海皇灵力消退，如今看来，一切竟是早有预兆。

以旁人所说，海皇被调换过，细究起来，这年岁恐怕比众人想得更久远得多。

“可他为何会像个死物呢？”路西法把玩着一颗珊瑚岩珠，喃喃自语。

不待耶和华回答，他突然坐起身，整理了一番衣服，沉声道：“进来。”

门外的人这才推门而入。

月珑还是牵着无脸的琅玕，一进来便跪了下去：“我愿带陛下去海族藏匿龙族遗产之地，并为陛下打开，只求陛下，帮助琅玕恢复。”

“你做好决定了。”路西法兴趣盎然，“那一个海皇有容貌有权势有能力，你也看见了，他对于海族的掌控力非同凡响，还对我非常恭敬，你说说看，我为什么要选择帮你？”

“他的恭敬不过浮于表面，陛下自然能看出。更重要的是，正因为他太能将整个海族合在一起握在手里，浮浪海屿便犹如铁板一块，无可插手，所以陛下更要用我。今日那两人虽愚蠢，但也是海族皇室有名有姓的成员，就这样被拿捏，竟无一人有异议，足可见他的能力。而陛下此来，难道不正是为了掌握下界各种族的话事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