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蒙蒂斯却无暇顾及他的嘲讽，他的眼神极为惊恐，不可思议地捂住着自己的嘴。

——他刚刚，不是打算实话实说的。

最起码，不是这般诚实地什么都说。

可刚才他竟然完全控制不了自己！开口之后，字字属实，绝无半句虚言。

这是怎么回事？

这种完全不能自主的强制性……难道是，那位？

但他怎么会突然心血来潮做这种事！他很闲吗？

不过……

“陛下，您怎么知道人鱼族海底秘境那里重兵把守呀？”阿斯蒙蒂斯小心翼翼地问。

这话问得路西法罕见地沉默了一会儿，须臾之后，他才冷淡道：“知道得太多容易被抓去喂鱼。”

阿斯蒙蒂斯乖巧懂事地闭上了嘴。

路西法拽回了话题：“所以你的脸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我到了不息海屿之后，在主岛以外就已经听说这里乱成一团，那族长府邸里面不知道多少人在明争暗斗，我就灵机一动，想着反正都是海底秘境，那从海底肯定也能进去，大不了到时候我直接把边界强行破开……”

“等你破开，人鱼族的大部队应该也到了。”路西法不客气地嘲笑道。

阿斯蒙蒂斯心塞又委屈，想争辩两句自己并没有这么弱，但他的嘴还在不由自主地继续说：“陛下英明神武，慧眼如炬，凡夫俗子远不能及，更何况是我这种蠢笨不堪的？我那时未曾多想，原本打算直接潜入海底，但是在下海之前，我偶然看见一群人鱼围在一起，本来我也不想横生枝节，但是，我突然看见被他们围在中间的那个人鱼，他长得可真好看，而且和我以前那个……那个第一万五千八百四十一交往的初恋情人长得有几分相似！”

“就在看清他的脸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不能对这种以多欺少恃强凌弱的行为坐视不理，于是我毅然出手！哈，那几个人鱼嘴上说得如何厉害，其实都是一群废物，我才不过用了一成的力量，他们就承受不住了，一个个都倒地不起。起初我也是想干脆把他们全都杀了，但是那个美人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看着像是快晕倒了，我就扶着他，让那几个蠢蛋滚了。”

“然后那美人就关怀我，他好聪明，他知道我的身份以后竟然就问我是不是要去海底秘境，他也说海底秘境周围有很多人鱼族守卫严加看管，但他知道有一处兵力薄弱的地方，可以趁着他们换班交接的时候偷偷潜进去，以我的本事自然不怕人鱼族的守卫，但若是闹得太大，我对陛下您也不好交代。”

“他说他也有私心，人鱼族对他百般折磨欺凌，他本来也抱着必死的决心想进海底秘境找机会给人鱼族添乱，我既是暗中前来，必然不是为了什么正当目的，而我如此强大，如今助我进去，无论我做什么，对他而言都算报复了人鱼族，我当时听完，觉得他好贴心好真诚，不假思索就跟他一起去了……”

路西法几乎立刻猜到了结局，简直不想再听下去，痛苦地闭上了眼，按揉眉心。

“不想听就让他不说了。”

有冰凉的指尖代替他的手指按在他眉心，缓缓注入的神力不疾不徐地抚平了撒旦陛下的烦躁郁闷。

“继续说，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有多蠢。”路西法咬牙切齿道。

阿斯蒙蒂斯心里警铃大作，愁眉苦脸，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他一边心道不妙，一边嘴上诚实如旧：“然后他真的带我去了海底秘境守卫薄弱之处，在我堂堂魔王的帮助下，我们无惊无险地进了秘境，但是，但是，进去之后，我就眼前只剩一片浓稠黑雾，美人也不知所踪，然后忽然就从四面八方冒出许多道攻击法力来，毫无章法，无迹可寻，起初还比较容易对付，我就渐渐放松了警惕，却不想，突然一下加强到极致，我……我就晕过去了，醒来之后就躺在主岛族长府邸外面，然后利维坦就发现了我，把我带了过来。”

路西法冷笑一声：“活该。”

阿斯蒙蒂斯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道：“陛下……我说完了。”

他说完了，他也要完了。

“说完了还不滚，等着我动手吗？”路西法没好气道。

阿斯蒙蒂斯闻言只觉身上一松，仿佛解开了桎梏，忙不迭起身就要离开。

“这就问完了？”耶和华看向路西法，深蓝眼瞳里含着温柔笑意，乍看只觉和煦，细看却如无垠深海，叫人看不清风平浪静之下真实的情景。

“我遗漏了什么？”路西法敏锐地反问。

“想知道？”耶和华轻轻捏了捏他的鼻尖，语气温柔，“我可以告诉你，但有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