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迦勒却未曾想这么多，诚实回答道：“好喝，清香回甘，这似乎不是不息海屿产的茶叶。”

“你觉得好喝，那就好，不枉我特意在潘地曼尼南培育它们。”路西法唇角微弯，漫不经心道，“那些做了肥料的尸体若知晓他们供养的这茶树能得炽天使长一句夸赞，必定也能瞑目了。”

米迦勒霎时脸色一僵，茶水原本的清香似乎在路西法笑盈盈的介绍间化作浓郁的血腥气，就连他鼻间似乎都萦绕了一股尸体腐烂的气息，只叫人几欲作呕。

就在他胃里翻江倒海之时，坐在路西法身旁，却一直没有半分存在感，不曾被众人留意的耶和华指尖轻轻点了一下桌面，顷刻之间，米迦勒只觉心神一定，什么血腥气、尸体腐烂气息统统一清，他立时反应过来，适才路西法竟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对他施了幻术。

见他已经清醒，路西法原本兴致盎然看好戏的殷红眼眸中露出了几分惋惜。

些微幻术，他自然没有指望它能困住米迦勒多久，只不过想戏弄他一下罢了，但就这样被耶和华破开，还是让他有些不爽。

他忽地想起了昨日夜里见到的那个“耶和华”，若是他发现了，又会如何处置？

路西法心念一动。

下界生灵寿命有限，天使又向来唯耶和华之命是从，记忆毫无可信度，纵使路西法堕天之后暗中多方查探，甚至不惜使用破坏力极强的禁术，但最终也不过发现创世之初的事在所有人脑海中都只有一片模模糊糊的印象，甚至是贝利亚萨麦尔这般曾经的炽天使，对于那时创世神的模样，也只不过依稀记得一抹白影。

但以他昨夜的所见看来，创世之初的耶和华分明性情比现在鲜明生动多了，怎会所有人都毫无印象呢？

而且，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们只觉得，本该如此。

上次他查到耶和华对所有人的记忆都做了修改，还是因为龙族之事，那么，创世之初的他，与龙族的消亡是否有不小的关联，所以才要一并抹去记忆？

否则，他想不到耶和华这样做的理由，他分明对于天下苍生如何看待他毫不在意。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答应带月珑同去浮浪海屿的原因之一。在水晶天蔷薇花园，耶和华给了他龙族的设计图稿，上面记载了龙族聚居的海域，就在浮浪海屿不远处，而若说哪里可能藏有线索，必然是海族的皇宫，而月珑既然曾为海皇未婚夫，对于皇宫的布局应该不会陌生。

他现在对创世之初的事真是越来越有兴趣了，路西法想。

不过，他向来喜欢挑战高难度的事，也许……那个尚且稚嫩青涩的“耶和华”，也不失为一个突破口。

路西法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几息之间，他已经想了许多，转头看向神色戒备的米迦勒和加百列，却是温柔道：“一个小小的玩笑，怎么就把你们吓成这样？你们这般警觉的模样，真是让我伤心。”

加百列克制住自己翻个白眼的冲动，他们到底为什么从一开始对他感情复杂到现在对他防备，他自己做过什么，心里难道没点数么！

不过顾虑着他身旁安静得好似不存在一般的伪装成人形靠枕的耶和华，她还是维持住形象，主动转移了话题：“适才我和米迦勒来的时候，族长府邸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族长夫人还在与他们对峙谈判，不过看上去成效一般。”

“岂止一般，可以说是毫无效果。”米迦勒恢复了活力，接嘴道，“她一直负责不息海屿的巡逻防护，向来很少回主岛，对于那些钱财和尸体，她一概不知缘由，哪里能交代什么？从前是她向来处事公正，乐于助人，风评很好，人鱼都肯相信她，给她面子，但如今事关紧要，他们也不愿意就此罢休，场面就僵持住了。”

“你对她印象不错。”路西法道。

米迦勒点了点头：“来这边出差的时候打过几次交道，她比她那个……的丈夫好交流多了。”所幸他还记得天使的礼仪素养，把那几个负面的形容词咽了回去。

路西法看着他许久，道：“米迦勒，我突然想起来，你同我说过，人鱼族族长夫人在外面有情人。”

米迦勒一惊，瞪大了眼睛，他艰难地在脑中搜寻了一圈又一圈，才从角落里捡起记忆，那时路西菲尔刚从地狱诛杀魔王归来，留在水晶天养伤，他为了给他解闷，的确说过这个小道消息。

他挠了挠头，道：“那时候我正巧途径不息海屿，看见这边在闹，就想着提前来调解调解，免得到时候又要在天堂处理纠纷。然后我就从人鱼族族长和他夫人之间的争吵中得知这事，后来他们又吵了几次，那位族长也是锲而不舍，带人埋伏跟踪数次，终于抓住了‘情夫’——唉，其实也不是情夫，是他兄长从前的亲信部下，她在巡逻的时候捡到了重伤濒死的他，她说因为他伤得太重，所以想着安排在外面静养，免得人多打扰，没想到会引发这一场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