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海皇已经正式下聘许定终生的未婚夫。”

路西法听到这里，才不由得有几分惊讶。

毕竟，曾经他还是天国副君的时候，从海皇每次盛会都请假缺席的情况来看，他好像并不具有健康到可以谈情说爱恨海情天几十年的身体。

难道生病是假，恨他是真？

但拉斐尔曾经亲自前往浮浪海屿为他诊治，确认海皇的确身患重病，任他再如何能耐，也该骗不过医术精湛的拉斐尔才对。

当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那边，荀舟生硬地辩解道：“从前的事，我也以答应永远接纳他留在不息海屿做补偿了，他还要如何？”

“‘接纳’？顶着一身骂名，只要我与琉珠不在，他就会被所有人欺凌，这也算‘接纳’？还是你暗中多次安排人用各种折腾他的方式试探他的视力，在他住所周围找人看守着他不准他同旁人多交流算‘接纳’？荀舟，我不瞒你，我刚刚是从他住所那边过来的，若我不曾去，你安排的人是不是就立刻就要杀了他！”

“今日我接连三次遭到刺杀，难道一次都与他无关？”荀舟愤怒道，“安缅，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分明也知道他心机有多深沉！”

安缅闭上眼，沉默良久，长出一口气，才道：“若他当真心机深沉，他如今，应当在浮浪海屿，和海皇执手相伴。”

“他有今天，都是因为他好骗，因为你自私。”

“自私？”荀舟看着她，“我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人鱼族！”

不同于他的激动，安缅冷淡道：“你还记得，当年路西菲尔堕天以后，你向父神提议，你愿以人鱼族为诱饵围杀他，父神是如何说的吗？”

怎么这里还有他的事？

路西法这下当真惊讶。

荀舟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连愤怒痛心都被一并打断。

他恍惚再次身处那光辉圣洁庄严沉肃的神殿中，站在御台之下，创世神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重如千斤，在一片死寂中，压得他几乎要五体投地跪伏。

——“天理为正道坦途，你却只寻旁门左道。”

——“若你不思悔改，一意孤行，必将带领人鱼族自取灭亡。”

——“如有下次，这族长，你不必再当。”

创世神自来少管下界种族如何选定自己的首领之事。

但，他永远是至高无上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

若他降下神谕，此事便再无任何回旋的余地，他与家族，都将沦为耻辱笑柄，甚至被逐出族群。他完全不曾料想过，一向仁慈宽宏的创世神会因为他这番建议如此不悦，严厉警告。

分明，只是处置一个影响极其恶劣，背叛了他的傲慢堕天使而已。

“多的，我什么也不想说了，我已经厌烦了。荀舟，刺杀的事，无论你是想借此除掉月珑还是云骧，我都可以先告诉你，只要我还活着，那就绝无可能。”

“你应当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像一族之长？”

荀舟冷笑一声：“那你是要向父神禀明一切，然后夺我族长之位吗？”

安缅看着他的目光只剩悲哀：“你放心，我不会向父神禀明，我承诺你，父神不会接到任何人鱼族的负面讯息，不会有天使来此查探。”

“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了，如今的人鱼族，经不起任何风波，更承受不了父神的震怒。”

“荀舟，你……”

“好自为之吧。”

月珑咳嗽了一阵，从不安稳的旧梦里醒了过来。

窒息的痛还留在脖颈间，肺部灼痛难忍，提醒他刚才距离死亡有多么近，若非安缅及时赶到，如今他应当已经是一具冰凉的尸体了。

他缓慢地起身，伸出手摸索着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凉透的茶水。光是这几个动作，他就已经觉得全身上下像被拆散了一样疼痛。

这就是代价。

月光宁静地照进这间简陋至极的小小临时居所，他原本的住处被那个嚣张跋扈惯了的云骧烧了个干净，琉珠一边教训云骧，一边帮他新寻了这个临时居所。

她自以为安排得当，却不知道，这里早在他入住那日便被她父亲的人悄无声息地围了起来，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落在他们眼睛里，然后如实被汇报给荀舟。

但今日是不一样的。

一来，安缅斥骂了他们，强行驱离了所有看守的人。

二来，荀舟遇刺，人心惶惶，作为荀舟的得力下属，他们也正不安，担心自己也是被报复的一环，哪还有心思看守一个眼睛不好身体不佳又寡言少语的废物混血人鱼？

月珑伸出手，握紧了胸口的一枚用透明丝线悬挂着的吊坠，那是一直在他身上，但所有人都不曾发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