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梁山跑腿的日子+番外(690)

作者:南方赤火


她笃信,路是人走出来的,机会是争取出来的,规矩礼法是诠释出来的。即便是看似不可能之事,只要时运相济,也能堂而皇之地登上大雅之堂。

张叔夜道:“你可知这主意太过大胆。本官可以请示朝廷,圣上允了则可,但凡圣上皱个眉,不光你将尝恶果,我怕是难辞其咎,重罪加身



阮晓露笑道:“总好过斡旋不成,不光自己丢人,还让整个国家现眼,史书里永远记着你的笑话。”

张叔夜凝神看她片刻,叹口气。

“姑娘,梁山的寨主不是你,你不过是个好汉家眷。你这几年奔波劳累,我虽看在眼里,但我也无法给你争取到什么功名利禄,你在此地滥竽充数也好,大有作为也好,史书里大约也不会记你半笔,我也不能提携你升官发财。你为何一定要往自己身上揽风险呢?”

他的语气推心置腹。若说以前,张大人不过把她当成一个棘手的钉子户、不服管的平民代表,今日一番话,却似将她当做真正的晚辈一般,担心起她的命运前程来。

阮晓露挺身直立,正色道:“说了您可能不信。俺最开始只是个傻闺女,只知道周围的大家都得过得好,自己才能过得好。起初,这个‘大家’是俺娘、俺兄弟;然后,成了梁山寨子里的兄弟姐妹,成了济州村野的父老乡亲,成了江湖里无名无姓的游民

总有一天,这个‘大家’会成为天下所有人——不仅大宋的百姓,也包括东南西北各国各邦的‘大家’。只有大家平安,我才平安。大家生活兴旺,我才能一辈子有肉吃



张叔夜:“等等。你这个‘大家’,也包括非我族类的夷狄番蛮么?”

“大家都是人,都是爹生娘养,都有喜怒哀乐,小老百姓都贪生怕死,但也都有高尚之士负重前行——既如此,有什么不一样的?当然啦,他们很多人野蛮粗鲁,觊觎我中原的财富土地,不得不防;但从长远看,一个人不可能一辈子不跟别人打交道,一个国家也不可避免和别国沟通往来。既然交流不可避免,我们自然希望与富足、友善之邻人交流,自己才能提升受益啊。”

张叔夜神色逐渐肃穆。这番心怀天下之言论,从一个没受过什么教育的小姑娘口中说出来,几近圣人!

“当然,您千万别觉得俺有多高尚。”阮晓露话锋一转,笑盈盈地说,“俺希望这世界变好不假,但俺的觉悟也就这么点儿高。我之所以敢在这里畅所欲言,主要是因为,就算事情砸了,惹上弥天大罪,以我的本事和人脉,肯定不会引颈就戮,江湖上永远有退路。”

张叔夜脸色一青,刚刚开始眼角湿润,转眼又觉得有点胸闷。

什么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初生牛犊不怕虎”,这里现成一个鲜活典型。

他咬着牙笑道:“所以还是本官最后承担一切风险。”

阮晓露:“谁叫您是官。”

张叔夜沉思良久,豁达一笑:“可不是么。我是大家的父母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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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四艘型号各异的传令战船先后出港,分别前往滦河两岸的辽金大营、东京汴梁、以及水泊梁山,带去同一道消息。

关于辽金停战之事,虽然和议细节已经敲定,但对于实施方面的困难,宋方使团提出全新议案:

在原冲突地带划定“缓冲隔离区”,由民间武装、江湖侠客组成“维和部队”驻扎,行监督之职,担沟通之任,推和平之策,解民生之困。

他们并非国家名义上的军马,只能冠以“义军”名号,携带最基本的自卫武器,不得擅自离开缓冲区。

辽金各派“观察使”一名,协助维和义军工作。暂定期限一年,或直到两国彻底修好为止。

驻军期间,维和义军的基本生活费用,辽金各担一半。维和义军若有盗抢、侵略、刺探、擅离等敌对举动,视同敌军,辽金官兵有权立即征讨。反过来,在隔离区内,如果义军被无端攻击——不管是被辽金官军,还是被当地盗匪——可以无限自卫,不得追究其责任。

当然,如果辽金官军做出敌对之举,或者当地局势过于危险,维和义军顾及自身安危,随时可以撤出。大宋为地区和平做出努力,仁至义尽,也不再对此担责。

这个设想,用不同的文字诠释一番,在不同族群的人们心目中,化为不同的具象。

但本质上的底层逻辑很简单:你们不是不相信对面的女真/契丹吗?给你们送来一队全新的人马,规矩诚信,绝无偏袒,以后有什么矛盾,都通过他们解决。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强似跟对面的渣滓鸡同鸭讲,受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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