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梁山跑腿的日子+番外(681)

作者:南方赤火


一个上午的口舌之辩。以前辽国把女真当成部落子民,动辄驱为奴婢,随意虐待杀害,这样肯定是不行的;而女真在威风最胜之际,扬言要辽国成为自己的臣属附庸,岁贡方物,要辽国的天祚帝对阿骨打“以兄事之”——换言之,如今的辽国傀儡小皇帝,得管阿骨打叫爷爷。当今太后答里孛,见到阿骨打也得叫干爹。

这更是天方夜谭,当初答里孛委屈求和,勉强默认了一次,转头就死不认账,打了回来。女真人如今作战不顺,这事自己也不好意思再提。

张叔夜提出宋方建议,不如两国互相承认,约为兄弟之国。辽国作为北方正统,正式册封阿骨打为大金国皇帝。按照年岁长幼,辽太后尊金皇帝为兄。子孙共守,传之无穷。

大家都表示可以接受。

答里孛侍立在门侧,给了自家使节一个肯定的眼色,却低头苦笑,和同样立在墙边的阮晓露私语:“兄弟之邦

嘿,可真耳熟。”

阮晓露不明她意,大大咧咧道:“俺们江湖门派打不赢讲和时,说的也是这套话,没什么新鲜的。”

她旁边一个宋朝文官却要逞机灵,笑着解释:“当初真宗皇帝与大辽签订澶渊之盟,宋辽互为兄弟之邦,用的也是同一套说辞。所以你们放心,有前人栽树,辞藻上肯定不会有纰漏。”

这人说得眉飞色舞,好像自己也跟着得了好处似的。原来百年前的澶渊之盟,约定辽圣宗和宋真宗互为兄弟。此后宋朝经仁宗、英宗、神宗、哲宗,辽国经兴宗、道宗、昭怀太子、以及天祚帝,按照辈分延续,现任的宋朝道君皇帝和天祚帝同辈,比答里孛长一辈。如此推论,如果答里孛和阿骨打同辈,则完颜阿骨打也成了宋帝的小辈。他们番人不谙礼法,未必算得这么清楚。在场宋人可是心里门儿清,听得辽金双方应允了这个辈分划分,心里都涌出隐秘的成就感。

答里孛不太明显地翻了个白眼。

要么说宋朝这么积极地当和事佬,原来经验丰富,文书都不用现写,找历史文件改改就行了,难怪念起来那么合情合理。

真是天道好轮回,轮到大辽上赶着跟生番蛮夷称兄道弟。

不过她不像那些文官腐儒一样在乎礼法。辈分这玩意儿,传上几十年就乱了,不知那帮人纠结来纠结去有什么用。

阮晓露对此也不甚在意。她觉得反正过一千年,大家都是一国公民,节假日互相串门旅游,拿一样的身份证,顶多身份证号前三位不一样罢了嘛。

历史上无数人为之赴汤蹈火的、翻天覆地的大事,缩小比例尺来看,也不过是历史长卷中的一个标点,甚至一道微乎其微的折痕。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能偶尔想想。她是画中人,不是造物主,思维太宏大,眼睛抬太高,容易踩坑。

她向答里孛进谏:“女真没有文字,这些条款要是只用契丹文书写,他们也不干。我的建议是,加一个汉文版本。如有争议



“嗯?”答里孛抬眼,微有不满。

“以汉文为准。”阮晓露大言不惭地说,“免得他们觉得偏袒。”

答里孛:“想得挺美。”

虽如此说,还是叫来书记员耶律大石,令他在偶尔契丹文表意含糊的时候,用汉文作注,以显严谨。

天幕将垂,终于谈妥一个名分。辽金使团各派一艘小船,驶回大陆,向自家太后皇帝汇报阶段性成果。虽然辽国太后眼下就蛰伏在岛上,但为了掩人耳目,也装模作样地派出了一艘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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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开始划定边界。一张地图铺出来,成了两个游猎民族的新战场。

倘若恶语能伤人,议事厅内已经尸横遍野。乌老汉作为多民族杂居地区的优秀多语种通译,许多契丹话、女真话的污言秽语,今日竟是头一次听到,直听得他茫茫然之不解,感觉自己成了一头傻狍子。

幸而张叔夜不急不躁,耐心十足,百般劝慰,才哄着双方,在地图上留下一寸一寸的标记。

辽国幅员广阔,和周围的夏、宋、高丽、西域诸回鹘,乃至波斯、大食,都有多年交往,颇有外交智慧,知道领土之事急不得,为了百十里的土地,磨个几天几夜、甚至一年半载,都是常事。又知道自家太后在后压阵,因此压着急躁,预备慢工出细活。

金可不一样。“建国”以前,接触的异族国家只有辽国一个,交往内容无非是纳贡称臣、忍受后者的霸凌;而起兵反辽以来,所谓外交,就是一路平推、抢劫勒索。“外交伙伴”仅限于辽和高丽,偶尔渡海去日本抢抢海货。纵有少量辽国高层前来投诚,带来不少先进理念,但整个贵族圈层的外交理念还是原始而淳朴。在他们以往的经验里,谈个事而已,半天即可,最多一天,倘若事情过夜,那不如还是上马披挂,用武力来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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