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五名,迫害其四[崩铁](56)
作者:南山摧
白珩话里话外暗示得这么明显,再搞不清楚,简直愧对了他以智服众的脑子。
玉兆上同木渊的短讯停留在对方那句又哭又闹上,景元捻捻手指,从旁拉出小桌,桌上放置着古朴的象棋棋盘,他掂起一枚沉甸甸的棋子,慢慢摩挲上面深深的刻痕。
这是他新养成的习惯,棋法如兵法,他学了谋略之后,也学上了下棋,思考时掂在手里,让心都静了下来。
被白珩暗地点出心思,意外么?
并不。
前年腾骁刚欢天喜地丢了文件,带领云骑把埋伏在仙舟航线上意图不轨的步离人好好收拾了一顿,暂时并无外患,仙舟上也是一片祥和宁静,出点小事也有巡逻的云骑和地衡司去解决,景元最近除了走上谋略一途后减轻不少的训练,剩下的时间除了研读兵法,就是闲的冒烟。
就这么闲,他和木渊的联系,也只是玉兆上一日三四五次的查岗闲聊,和一日六七八条的酒馆造谣。
发小摇身一变,重生前的事迹从亲友尽失的小可怜,变成拉着宇宙搞葬礼party的大魔王,饶是景元这样心大到装十艘星槎的……他真能像那日一般,蹬蹬腿拽着人扭头就睡?
不过人有远近亲疏,被覆盖了的时间线更是让这一劣根性放大到极点,景元真正感到揪心的,是那缕白发承载的记忆中,黑发青年的模样。
瘦如骷髅、喜怒不定、无痛无觉……入魔阴者,人伦尽丧,是仙舟人最恐惧又无可奈何的结局。
受魔阴身折磨的长生种,说六亲不认都是轻的,他们毫无理智可言,甚至连野兽都不如——野兽好歹还有感情,魔阴身……感情也不能说没有,但用木渊的话来说,满脑子都是恨海恨天,看一朵花谢了都能提刀宰人的玩意儿。
那个“木渊”,显然堕入魔阴良久,行迹疯狂无比,却又……却又保留了一丝理智,和人性。
虽然他的锚点实在是奇怪又暧昧,黑发做绳缠覆在白发之间……讲道理,要不是后续看到的那些画面实在过于惨烈,信息量也大到令人大脑过载,景元当场就能把眼珠子瞪出来。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街边随便拉一个真正五岁小孩都能背出来的经典诗词,景少爷这般经受过良好教育,从小被喊神童的角色,他能不知道嘛!
只是之前都被他刻意忽略了过去,毕竟又是炸宇宙,又是追杀丰饶民,又是跟长乐天君联手坑自家星神,又是烟不离嘴的不良习惯,哪一条单拎出来都足够景元眼前一黑,哪有时间去考虑自己那点存在感极强的异常心思。
没想到他都明显到被白珩看出来,并且暗地点明的地步了?
如果看应星所有的不顺眼是吃醋,那些下意识渴求的接触是感情的体现……景元将手中棋子落下,啪嗒一声。
一枚小小的卒子,落于棋盘正中,于两军包裹之中落于河水,又似超脱战场之外遗世独立。
“如果我是他的锚点。”景元笑了笑,眉眼恣意,又携温柔,“如此,不正好么?”
少年恣意没维持太久,景元很快泄了气。
不过……把偶然所看的情爱话本上的招数用来追个知根知底的竹马……这能行吗?
感觉不太靠谱啊……
景元想了想,以肃穆的心态,去三余书肆官网上下了整套《爱情三十六计》的单。
第45章
【闪现!星槎海:早上好,吃饭了吗?想吃什么?】
【人在罗浮,刚下星槎:[外卖盒图片]】
……
【闪现!星槎海:中午了!想吃什么?】
【人在罗浮,刚下星槎:[外卖盒图片]】
……
【闪现!星槎海:今晚的月亮好圆![皎月图片]】
【人在罗浮,刚下星槎:肯定啊,算法模拟的[外卖盒图片]】
【闪现!星槎海:……】
【闪现!星槎海:我怎么觉得这个图片有点眼熟?跟昨天吃的同一家吗?】
【人在罗浮,刚下星槎:对哦!他家超好吃的!所以今天点了同一份!】
……
叮。
应星埋头调试新打磨好的零件,听见这动静就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头也不抬:“景元又来消息了!”
旁边半晌没个动静,又是叮叮两声,应星顺脚往旁边踹了一脚,不知何时坐到地上的木渊茫然抬起头,眼前还飘着密密麻麻的公式:“啊?”
叮叮。
应星一努嘴:“景元。”
木渊这才发现:“哦,到吃饭时间了吧……你等我一下。”
他点开图册,从众多外卖图片中选中一张,发送。
刚才的算法还飘在眼前,勾搭着他一颗心完全扑在了上面,木渊不愿敷衍景元,两相权衡,玉体横陈的算法还是给大白猫让了路,甩掉眼前漂浮的算法残影,木渊定睛看向聊天记录。
是一串不同角度的星空图片,干净纯澈,织就银亮的网,近圆的月盘高高悬挂着,月色温柔。
叮,又是新消息,界面自动跳转到最下方。
【闪现!星槎海:开门,云骑骁卫:)】
木渊一愣,景元怎么过来了?
他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心头一紧,抖着手往上面翻去,终于翻到一条半小时前,自己发出去的——
【人在罗浮,刚下星槎:对哦!他家超好吃的!所以今天点了同一份!】
在木渊如坠冰窟的同时,包裹在锻造室内的淡蓝防护罩油尽灯枯般闪烁一下,咔啦啦,门锁层层解开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又那么遥远,仿佛来自深渊。
没有脚步声,熟悉的阳光气味却慢慢逼近,一缕白发从上方垂落,连带着他整个人都被一道阴影笼罩。
深渊言笑晏晏,眼角泪痣都被那烁烁金眸衬得像血滴,在他背后,小小一道门,框住暮色中星月的微光。
仙舟天空的星子闪烁起来也带着点规律的机械感,平常都会忽略的违和此时却放大了千百倍,门框如画框,面前人如同画中人。
可惜这是个恐怖主题的画展。
“你今天胃口真好。”深渊说,“半个小时内吃完了两大份外卖。”
木渊咽咽口水,抖着嗓子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我要是说……其中一份是应星吃的,你能信么?”
对方看着他染上一分哀求期盼的眸,笑得春光灿烂,血光淋漓。
“你说呢?”
“我觉得我还能抢救一下。”
“我不要你觉得,”深渊向他伸出魔爪,“——我要我觉得!”
被无辜波及撞到座椅好几次的应星一个不稳刻废了手里的零件,勃然大怒拍桌起身:“打个通讯你在手舞足蹈什么?!你忘了你之前发的誓……”
应星和那双亮而深邃的金瞳对上,话音戛然而止,木然揉了揉酸痛干涩的眼睛。
“我是不小心睡过去了?他怎么在这。”
景元看着他眼下青黑,声音飘忽,似乎坐实了应星“做梦”的结论。
“快算一算,你有几天……没睡了啊……”
木渊被他按在地上捂住嘴,眼中流露出的绝望与破碎感痛彻心扉。
这个表情就不像那个小魔星会做的。
更进一步把自己推向深渊的木渊,眼睁睁看着应星捂着脑袋喃喃道:“才四天没睡而已……至于么?”
一切都完了。
奋力挣脱的手臂无力垂下,木渊的元神流下一滴泪。
《木渊》,在此刻,全文完结。
不!
他的眼中骤然燃起火光,那是不屈于命运的火光,那是反抗既定的意志,那是——
为了小命,木渊豁出去了。
掌心的濡湿只在一瞬间,湿热转瞬即逝,却让景元被踩了尾巴般蹦了起来,靠奇招摆脱束缚的木渊一个懒驴打滚,屁滚尿流爬起来,震声为自己争取应有的权益:
“死缓犯申请为期十分钟的辩白——!!”
景元一脸空白捂着被袭击的猫爪爪,再一脸空白点头:“……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