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汉阙(89)
作者:苏醉墨
卫子夫清明的双眸一闪而逝过一抹说不明的情绪,有些药材,是她都未见过的,若不是那人的允许,她又怎能一一得了的呢。
一把拉了卫夫人的手,又掖了掖被角,才细细的问了“妹妹今个感觉怎么样?”
卫夫人点了点头“好些了,劳烦娘娘惦记着了。”
“唔,今个气色不错,倒是卫青照顾的好。”卫子夫点了点头,撇了卫青一眼,那人却只是垂手立着,也插不上话。
“杵着作甚,我们女人家说些悄悄话,你要听了,快,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卫子夫挥了挥手让卫青该干嘛干嘛去,这么些个日子卫青军营,宫里,府中三边跑,倒是累的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了。
卫青挠了挠后脑勺,看了卫夫人一眼,待那人含笑点首,这才出了去。
卫青前脚刚跨出去,那厢卫夫人便一口咳了出声“咳咳~~咳咳咳~~~”咳的厉害了,一双墨眉紧紧的皱着,卫子夫一手顺着那人的背,一手递上了丝帕“莲香,快些倒杯水来。”
“哎,诺。”
“咳咳~~咳咳咳~~”卫夫人咳的厉害,连肚腹都微微的抽痛着,只觉吼头一阵甜腻,紧紧的捏了卫子夫递上来的丝帕。
“怎么样,好些了么?”卫子夫拧着好看的眉头,担心的问着。
卫夫人悄悄的将丝帕收了去“唔,没事,偶尔还会咳上些,无碍,无碍的。”无力的扯了扯苍白的唇,沾染了丝丝血色,卫子夫心中一凸,张了张口,“妹妹,你实话告诉我,你,你,……”
卫子夫一眼撇到那人手中捏着的丝帕,隐隐的透了些红色,一把夺了过来,展开一看,果然,触目的红,竟是那人硬生生的咳了出来的。“你,你还说没事,卫青可知晓?”沉了脸,卫子夫有些不悦的说道,这简直就是在开玩笑,这么严重了的,竟还说无碍,那什么才叫有事。
卫夫人撇了脸,缓缓的摇了摇。
“不知道?本宫去说。”卫子夫一阵心疼说着便欲起身,却被卫夫人一把扯了袖子“娘娘,不要。”
卫子夫转首,看着那人一脸哀求的神色,拍了拍卫夫人的手,悠悠的叹息了一声。“娘娘,不要告诉侯爷,那些个药材,用在妾身的身上也是浪费了的,娘娘您还是带回去吧。”
“胡说什么,你且好生养着,莫想那么多。”看着卫夫人红了的眼眶,自己鼻头竟也是一阵泛酸。
“平阳公主对我卫家有恩,若不是平阳公主,我卫家未必有今日之势,她若是开口了的,我与卫青,定是不能拒绝了的额,只是,委屈你了。”拍了拍卫夫人的手背,只觉得那人抖了抖手。
“若只是如此,妾身也不觉得委屈,只是……”卫夫人撇了脸,微微的红了脸颊,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只是隐隐的透了些红,欲言又止。
卫子夫珉了唇,“只是…?”难道她也晓得了些什么的么。
卫夫人咬了咬唇,“娘娘,妾身心里委屈。”那人毕竟是卫子夫的丈夫,到了嘴边的话到底是转了个弯吞入了肚腹之中。
卫子夫垂了眼,“本宫明白,本宫明白,卫青为了你一直拖延着与公主的婚事也不是办法,这男人家三妻四妾算是正常,况且卫青对你如此,公主殿下甚至也甘愿做妾。你也亏不得什么,只要卫青的心思还在你的身上。”这才是卫子夫今个来的真正目的,卫青若是娶了平阳公主,莫说是他们卫家欠了她的,对卫家来说也是一件极有利的事,自个成了这一国之后,她本就是一个歌姬出身,朝中一无靠山,二无过硬的娘家后台,只有这一弟弟算的上争气,与匈奴交战屡屡胜利,一路官拜了关内侯,只是,他终究是站在了皇室的边缘,若是卫青娶了平阳,卫青的一脚便就跨入了皇家,到时候,那人的前程莫说是一片光明,那些个平日里道了闲话的,看还敢多说些什么。
卫夫人却是苦涩的笑了笑,那人的心思,怎可能在自己的身上呢,那人不过是对自己愧疚了罢,罢了罢了,争也争了,却终究不过是争的一场空,以这副病态博得了那人片刻的同情,连自个都觉得羞愧了。
第106章 逼迫
“娘娘,妾身不反对侯爷迎娶公主,妾身,一切全凭娘娘做主。”卫夫人垂了眸,竟是满腹的辛酸,却是连自怜的资格都没有。
卫子夫未曾想到这人竟是这般的好说话,一时间竟生起了些许愧疚。
拉了拉人的手背,搓了搓“委屈你了。”
卫夫人却是摇了摇首,“咳咳,娘娘,妾身累了,就不多留娘娘了,莫要传染了娘娘。”说着便不动声色的抽回了手。
卫子夫点了点头“妹妹你好生歇着,本宫过些日子再来看你,那些个补药本宫交给了下人,你可要按时喝了。”细细的叮嘱道,一手抚了那人躺下,替她掖好了被角才领着莲香回了宫。
卫夫人静静的躺在,满屋子的暖气,炎炎夏日,竟是连窗子都不能开了,紧紧的闭着,满屋子的药味,熏的她连嗅觉都快要失灵了一般,除了外面偶有些知了受不得炎热“知了~~知了~~”的叫唤着。
竟是一片安静,静的她不得不开始胡思乱想,眼前竟想起那日自己还是女儿家,正是芳华待嫁的年龄,一道圣旨却是将她许给了一个自己从未见面的男人,她不知道对方是个怎样的人,或许是个胖子,或许是个麻子,又或许是一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
揣着忐忑而又期盼的心情,终是穿上红色嫁衣步入那华丽的府邸,待见到卫青之时,她知道自己想的那一切都只不过是自己吓唬自己的罢了,竟是觉得好笑的很。
后来的几年,那人待自己甚好,却只是相敬如宾,还有那人的外甥,黏那人竟也是黏的紧,甚者有些个叛逆,现在细想而来,竟是有些微微的心慌,莫不是那人也对那人有着不一样的心思?自嘲的笑了笑,那人竟还是个香饽饽,倒是多少人都挣着要。
缓缓的闭上了双眸,眼角精英滑落,这一生她也该是无悔的了。
外面的花该是开了吧,那些个木藤有没有缠上谁家的枝头,河中的荷花这个季节该是开的正艳,或许过些日子便可以下河去采莲了,想起年少的时候,自己便总是结了几个闺蜜。悄悄的瞒了父母,放了条小船,在那满河的莲叶中穿梭,采得些莲子,或是躲在莲蓬小船上小栖片刻。只不知道外面现在如何了。待苦涩的粉末,混合着清茶咽入腹中,待闭上眼,很快,很快就过去了。
元朔三年夏
卫夫人终是未熬过那年的夏天,卫青披了白袍,谢绝了一切前来吊唁的人,只有刘彻,悄悄的潜了来,远远的看着那黑白色的灵堂前,那一袭白袍包裹着的那人,有些日子未见,瘦了些,下巴上冒出了些淡淡的青色的胡渣。霍去病红着眼圈立在卫青的身后,那平日里胡闹惯了的霍去病此刻却是出奇的安静。
刘彻立在黑夜之中,远远的看着那灯火通明的灵堂,不知是该近还是该退,一袭墨袍,与那暗黑的夜色融为了一体,不注意,竟是发现不了。
“皇上,您要不要进去。”管家佝偻着身子,也着了一袭白袍,弯腰靠在了刘彻的身边低低的问着。
刘彻却是沉默着,“不了,朕不适合进去。”想必,那人也是不乐意见到自己的吧,若不是自己,卫夫人或许就不会死,或许自己与那人也不会落得如此田地。
转了身,门上高高挂着的白色灯笼,上面一个大大的黑色“奠”字,竟有些刺疼了他的双眸。
……
刘彻单手支着额头,靠在檀木的桌子上,堆积如山的奏折竟是毫无心思看的下去。“皇上歇歇吧,您都坐了一宿了。”春陀撵熄了灯芯,递上一杯参茶,说道。
“几更天了?”
“已经四更天了,皇上,你且先歇一会,待五更天时奴才再唤您起来去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