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汉阙(151)
作者:苏醉墨
“起来吧。”刘彻沉了嗓子,低低的说道,双眸看着那人,卫青憔悴了,连日来日夜兼程,连日来的疲惫,却都没有眼前的这人更让他心寒,为何,为何要赐死这人。他很想问问刘彻,张了张口,却终究只吐出一句“臣,谢皇上。”缓缓的直了身子,微微的垂着眸子,却不去看了刘彻。
刘彻往前跨了一步,他们之间的气氛尴尬极了,他不喜欢这般,也不想这般。欲伸手去拉了那人,卫青却是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刘彻一手便着了空,卫青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表情,却是能够清楚的感觉到那人浑身散发出的阵阵寒意,心下却是矛盾的不知道该如何办了,身后的那两具尸体,是他硬生生的逼死的啊,张汤,是与他一同长大的,他竟也,竟也狠的下心去。
是,张汤是罪犯了滔天,那李延年呢,他又做错了什么,竟也招来一死?
“卫青…”刘彻低低的唤了一声,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随后赶来的霍去病带着众人打断。
“臣骠骑将军霍去病拜见皇上,臣等救驾来迟,还望皇上恕罪。”霍去病高声唤道。撇见了那两具以渐冰冷的尸体,还有卫青苍白的脸色,心下便已经有数了,撇了眼,却是什么都未说。
“起了吧。”刘彻挥了挥手,让人将张汤与李延年的尸身搬了下去。卫青痴痴的看着,心却是越沉越低。阑珊的跟了出去,毫无目的的走着,心下却是凄然的很。
霍去病看了看卫青,似乎想要拔腿便追了去,却是被刘彻一声唤了住“去病…”
“皇上…”霍去病顿住了脚步,看了看刘彻,那人却是沉了脸,悠悠的叹息了一声,心中连叹了三声“罢罢罢…”
“由他去吧。”没有人知道此刻他内心的凄凉,帝王者,孤独命,孤独命么,卫青,你可还愿伴着朕?
第177章 十八年的女儿红
霍去病愣了愣,站了片刻,却是点了点头便带人撤了去,满地嫣红的血液,恍着刘彻的双眸。
“皇上,咱们走吧。”春陀命了人清理了那沾染在大理石地板上的滩浓的化不开的鲜血,只怕会污了刘彻。
“将他们寻处风水上佳处,合葬了。”张汤,你不是寻了这人一身么,既然这般,那朕便就成全了你们,让你们死,也死在一处。刘彻说了句便迈出步子走了出去,卫青的那个眼神,清冷中透了些不敢置信,更多的却是失望与后怕,怕,那人竟然是怕了自己的,刘彻想着便想笑了。
“皇上,咱这是去哪?”春陀问了一声,他晓得刘彻现在心情定是不好的,这大将军也真是的,怎这时候与皇上闹了脾气,只苦了皇上什么话都不好说,只能撇在心里,人人都道他是这世上最享受的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有他看的最是清楚,这人,不过也只是个凡夫俗子罢了,多少个日日夜夜,他却要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而想尽了法子保护自己最心爱的人。
“椒房殿。”
……
出了宫,卫青漫无目的的走着,也不知道游荡了多久,直到华灯初上,日落了西山头,月亮都悄悄的爬了上来,与那点点星光争辉了。
不知何时竟飘洒了点点雪花,飘飘洒洒,却是不大。卫青这才意识到,竟又是一年冬至,再过不久,便是那家家团圆之日。
而那张汤与李延年呢,或许他们正去了另外一个世界,正过着团圆的日子。
那楚汉成与李广呢,楚汉成孤家寡人,只怕是死了之后,逢年过节,清明纷纷之时,只怕连个烧些薄纸的人都没有。
那李广呢,年年团圆日,今年却惟独少了最敬重的长辈,怎叫人不心寒。
楚汉成去了,李广去了,现在就连张汤与李延年都去了,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保不齐,哪日自己便就去了,就如此次,容不是楚汉成,死的合该就是他,楚汉成,是未他而死,他心中有愧啊,却是郁结在心中宣泄不出。
若不是他心心念念长安这人,也不会那般鲁莽了,更不会想要快些速战速决,想要快些回长安救了这人,竟就独自跟着那伊致斜去了。若不是自己的鲁莽与固执,楚汉成根本就不会死吧。
不自觉的眼角便湿润了,哽咽了两声,却是硬生生的埋在了嗓子眼,偶泄露出两声压抑不住的呻吟,低低哭哭。人来人往间,卫青穿梭在繁华的街道之上,完全不似白日里还险些被攻城略地的惶恐,百姓就是这般,战争来时便躲着,战争去了,还是要糊口吃饭的。
卫青看着远处挂了盏盏花样各异的灯笼时呆呆的出了神,深埋的记忆中,自己与那人第一次悄悄溜出宫时,似乎便就一人拎了一个小巧的灯笼,似乎还是昨个的事,又似乎是那般的久远了,卫青痴痴的笑了一声,却是不再留恋片刻,转了身便进了街角的一处小饭馆儿。
一身戎装还未及换下,小二与掌柜的见了是官人来了小店,怎敢怠慢了。
平日里不怎喝酒的,竟要了两大坛子,抱着楚汉成的那个翡翠扳指,未曾想到,这竟是最后的念想之物,卫青是悔的,懊恼的抱着脑袋,竟是独独的喝了一大坛子的酒,待醉了之后便开始耍起了酒疯儿,无理取闹的要着十八年的女儿红,此刻已近深夜,本该打烊了的小酒馆儿,却是因为卫青而依旧开着,那掌柜的与小二又不敢招惹了卫青,那卫青腰间架着剑,保不齐耍了疯儿便伤着了自己。
“官爷,这么晚了,我们去哪儿给您寻十八年的女儿红啊,不早了,小店要打烊了,还请官爷早些回了吧。”掌柜的是个中年微微发福了的男子,鱼眼微凸,扁平鼻子,留着一撮八字胡儿,一看就是抠门的种儿。
卫青此刻已经醉的迷糊了,迷迷糊糊的念叨了些什么,便张口“哇~~”的一声吐了一地的污秽之物。顿时熏臭连天,那掌柜的与小二双双捏着鼻子,嫌恶的看着卫青,见着卫青醉的人事不省,便恶向胆边生。
“掌柜的,这人都醉成这样了,咱们就将他身上值钱的东西取了些,算是抵了这顿酒钱,然后咱再找个地儿,将他扔远了些可好?”那小二也是个尖嘴猴腮的精明娃儿,贼眉鼠眼的,一看就是那种惯性偷鸡摸狗之人。
那掌柜的看着卫青这声穿着,怎么也比那守城寻街的士兵强啊,若是这人第二日醒来找自己问罪了,那岂不是糟糕了。
“哎哟,掌柜的您放心,他都醉成这样了,且莫说能不能想起些什么,到时候咱就来个打死不认,他能不能拿我们怎么办。”
那掌柜的一听,有理,短浅的双眉一挑,他早就看上卫青手中的那翡翠扳指了,那可是价值连城之物啊,有了这宝贝,他还要开这个店干什么,明个便就将这小酒馆给关了,到江南之乡,恐怕连个酒楼都能盖上了。心里越是这般想着,之前的那人些许不安却是已近不知道被抛到了何处。
“你,去,将人搬走,记得仍远了些。”那掌柜的夺了卫青手中的翡翠扳指便使唤那小二说道。
“这,掌柜的,这个…”那小二贼贼的笑儿,让他搬也行,这好处嘛……
掌柜的拍了他一巴掌“滚犊子,老子我还能亏了你不成,快些去吧,我将这铺子关了。”
“得嘞。”说着便扛了卫青便摇摇晃晃的离开了。
那三角眼的掌柜的,乐呵呵的掂量了一番手中的翡翠扳指,整个眼睛都笑的眯成了一条缝儿。
待关了门,落了锁儿,只觉身后黑影一闪,一个警惕的转身,还未及细看,只觉后劲一痛,便一番白眼便就昏死了过去。
黑暗中走出一高大身躯,一袭墨色的烫金袍子,几乎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皇上~~”一暗卫跪拜了下去,应就是方才击晕掌柜的之人。
“明日起,朕不想再看到这两人,更不想看到这家酒馆”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