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汉阙(102)
作者:苏醉墨
卫子夫凝眉,转首对着刘彻盈盈一拜“皇上,臣妾进去看看,怎么说臣妾也为皇上诞下了三个皇子,也算有些个经验,在太医来之前,也好帮妹妹一把。”
刘彻扶着卫子夫,黑色的双眸一闪“子夫不必这般,你是皇后…”刘彻不太乐意让卫子夫进去,私心是有的。
“皇上莫着急,臣妾就是进去看看,帮不帮的上忙还得另说,皇上您就在外面等着,臣妾去去就来。”说着便领着夏璧推了厚重的宫门走了进去。
李夫人阵痛有些时间了,此刻羊水已破,竟还出了血。
卫子夫看了一眼,险些要吐了出来,一把脱了碍事的长袍。
“妹妹莫慌,能坚持着么,能听的到我说话么?”宫娥们见着卫子夫竟是亲自来了,纷纷让开了一条道儿,卫子夫俯下身子扶着李夫人的额头靠在她耳边低低的说着。
李夫人微微的睁开湿濡的双眸,满是汗水的额头,只看到一个隐约的身影。
“娘娘。”张了张口,嗓子已是嘶哑的厉害。
“深呼吸,深呼吸,胡太医马上就要到了,妹妹你要坚持住,皇上就在外面。等着你们母子平安呢。”卫子夫柔柔的安慰道,她盘算着,在这后宫之中,多一个‘朋友’总是比多一个敌人的好。
若是李夫人生了个皇子,将是她将来最大的对手,倒不如在那人危机的时候拉那人一把,且不说效果如何,总不会吃了亏。
“啊~~痛~~”阵痛似乎比之前的都要强烈,李夫人嘶喊出声,下唇已经被咬破了,斑斑血迹,只怕是上了唇舌。卫子夫一惊,赶忙让人折了巾帕让李夫人衔在口中,以免再受伤了。
“皇后娘娘,娘娘不行了,该是要生了。”宫娥一看,羊水都快淌光了,小皇子的头部都开始往外挤压,慌张道。
卫子夫赶忙靠了去,“快,夏璧,去看看胡太医到哪了?”
“哎,奴婢这就去。”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卫子夫也没有接生的经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一会儿夏璧便跑了回来“娘娘,娘娘,昨个下了雪,胡太医的马车在半路陷入了雪中,此刻皇上已经派了马车去接了,只怕还要再等上一会。”夏璧慌了,这娘娘眼看着要生了,太医却迟迟不到,这不是急煞人嘛。
“慌什么,本宫亲自来。”
李夫人隐隐听到卫子夫要亲自为自己接生,这,不禁有些害怕,卫子夫既不是稳婆又不是太医。
“不行,不行。”张了张口,慌张的说道,她此刻也想不到什么礼节,直直摇头。
“妹妹莫怕,太医还需要一会,你且相信本宫。听我说,深呼吸,我叫你用力的时候,便用力,听明白了么?”
李夫人终是屈服在阵阵疼痛之下,一口咬着巾帕。
“用力。”听着卫子夫唤了一声,便开始用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自己连力气都用不上了,意识已经混沌了。
“妹妹,妹妹,听得到么,听我说,不能睡,不能睡。”李夫人迷迷糊糊中已经听不清卫子夫说了些什么,只觉得那人使劲的掐了自己的人中穴,才微微的清醒了些。
宫门“吱呀”一声打了开,胡太医终于赶来了,见了卫子夫便欲行礼。
“无须多礼,快些帮夫人接生。”卫子夫双手沾了血,让了位置说道。
胡太医上前一看,羊水已经破了,出了血,孩子却还未出来,皱了眉头,只怕不好。
立马开了张方子便让人去煎了药。
“娘娘,这里血腥重,您还是出去等着吧。”胡太医说道。
卫子夫却是沉了脸“你莫要管我,快些忙你的。”拉着李夫人的手一手接过侍女手中的锦帕,细细的擦着李夫人额间的汗水
“妹妹莫怕,太医来了,太医来了。”一遍遍的砸李夫人耳边说着,只怕那人失去了意识,便就麻烦了。
“娘娘,出血了,这,或许大人跟小孩只能保一个了,怎么办?”胡太医慌了,求救的问着卫子夫。
卫子夫呆了,李夫人已经快要失去意识了,根本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
卫子夫咽了咽嗓子,摆了摆手“本宫做不了主,问皇上,快去啊。”只怕完了一分,两个都保不住。
“诺,诺。”
……
不一会儿便传了话来,“保娘娘,皇上说保娘娘。”
卫子夫垂了眼帘,“胡太医你听到了,若非得以,保大人。”卫子夫缓缓的站了起来,一直拉着那人的手却被紧紧一抓,卫子夫垂了首,只见李夫人睁着双眸,迷离的看着她,张了张口,卫子夫晓得那人该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便俯下了身子,靠在那人的身边“妹妹你想说些什么?”
“娘娘,保,保孩子,求娘娘,万不得已的时候,一定,一定要帮妾身保了孩子。若是妾身有些个三长两短,还望姐姐,护得我儿。”
卫子夫愣了,做为一个母亲,她能明白李夫人此刻的想法,已经抛却了妃子的身份,那些个权势,争夺,此刻却都抵不过一颗母亲的心。
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
卫子夫走了出来的时候,刘彻正端坐在漆木椅子上,就连久未露面的李延年都守在了一旁。
卫子夫走到刘彻的身边福了福身子“皇上。”
“怎么样了?”刘彻问道,卫子夫却是垂了眸子,“胡太医还在里面,臣妾…”
“且先等着吧。”刘彻估摸着卫子夫又要责怪了自己,干脆转移了话题,让人搬了椅子。
“诺。”卫子夫应了一声便挨着刘彻坐了下去。
不一会儿婴儿嘹亮的啼哭声便划破了焦急等待着的人的心头。刘彻捏了捏椅把,不一会儿宫娥便抱着襁褓出了来。
“恭喜皇上,是个小皇子。”
刘彻接了过来,只看了一眼便交给了卫子夫“娘娘呢?怎么样?”皱着眉头,只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
宫娥撇过了头,吸了吸鼻子却不说话,刘彻眉头一皱“说话。”
那宫娥吓了一跳,只觉得委屈的很,抽抽噎噎的说了声“娘娘,娘娘……”
夏璧恰在这时走了出来“皇上,娘娘请您进去。”
刘彻皱了眉头,越过那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宫娥便走了进去。
胡太医见了刘彻便行了礼,刘彻挥了挥手便让那人退了去。
李夫人半窝在软榻之上,纱帐垂放了下来,四处无风,倒是垂的服帖。刘彻走了上去,却听李夫人低声说道“皇上,且慢。”
刘彻顿下了脚步,“怎么了?”
“妾身此刻见不得人,只怕惊了圣上。”
“爱妃说的是什么话,快些让人挑了这纱帐,让朕好生看看。”刘彻板着脸说道,不明白李夫人这般到底是要作甚。
“皇上,臣妾只怕已时日无多,臣妾不想让皇上见到臣妾此刻的面容,臣妾是希望,臣妾留在皇上心目中的永远是美丽的臣妾。”李夫人缓缓的说,却甚是无力,她本就体弱,此刻却是已经花去她所有的精力。
最是无情帝王家,人老而色衰,色衰而爱驰,李夫人深深的明白这样的道理,到不如在刘彻心中留着个念想,也好过那人每每想起,都是自己这副憔悴不堪的面容。
刘彻咽了咽嗓子,黝黑的眸子闪了闪,揉了揉眉心,“你若是不想见朕,便就不见,可。还有什么心愿,朕定帮你完成。”刘彻甚是冷静,生死在这深宫之中,似乎算不得什么大事,刘彻从小到大见的多了,死在他手中的,也已经数不清了,从起初的惊慌到后来的心凉,到现在的麻木。
“南方有佳人,举世而独觉,一笑倾人城,在笑倾人国。皇上,臣妾能伺候您这么些年,臣妾不悔,只求得,皇上,臣的哥哥不属于这深宫,是臣妾硬逼着他陪着臣妾进宫,若是可以,还望皇上放得那人出的宫去。”李夫人缓缓的说着,声音却是轻的不能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