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祖的咸鱼情缘[洪荒](128)

作者:鹤梓


因为现在在她面前的,是人王帝辛,是人族的帝辛。

当这一段旅程走到尽头,帝辛将会踏上另一端旅程,而那个时候,人死如灯灭,帝辛不再是人王,不论是人族还是商朝,都与帝辛再无关联。

最终,从未对任何人说过此事的商音,还是给了帝辛这位人王唯一的例外。

她道:“那日,的确是他有意算计,将人族排在灵力争夺之外。洪荒界将乱,此举会最大限度不让人族受难,但作为交换,人族后人也要担负起顺应劫难之责。”

“如何担负?”

“届时商朝已灭,自有后朝帝王担忧。”

商音的话冷酷而清醒,帝辛侧首沉思片刻,竟真的放松下来。

他已经做到了他所能做到的一切,将来的事情,便留给日后担当大任的人王罢。

总要留些压力给子孙后代才是。

知道至少百年内人族不会有大动荡,帝辛不再操心人族之事,反倒话音一转,竟问到了商音的头上。

“说起来,寡人实在好奇,在尊者眼中,先生究竟是何模样?”

商音:“?”

还从未有人问过商音这样的问题。

大概在所有人眼中,鸿钧实在是太过多变且把控的存在。

商音倒是当真仔细思索了一番,而后回答:“很漂亮,很漂亮的那种素白小蛇,会在蹭你的时候想办法焐热自己,假装血和其他生灵一样,也是滚烫的,担心你会因为冰冷的鳞片而怀疑他的爱意。”

“但其实,小蛇本来就是很冷的,从里到外,从骨到鳞都是冷的。”

“睚眦必报,心狠手黑,惹事一流……是相当麻烦的一条漂亮美人蛇。”

“就比如现在,”商音笑了下,面上的笑容带了些无奈,“我站在这里,却不由在想,这次……他又要折腾些什么?”

“为何折腾?”帝辛问。

“因为,”商音凝眸出神片刻,缓缓开口,“剪草除根,方为落定。”

于他,于她,于祂。

皆是如此。

鸿钧推开女娲庙门,缓步走入其中,在庙门缓缓关闭之后,原本人族之中显得有几分质朴的女娲庙霎时一变,呈现出娲皇宫大殿内的陈列布置。

早有所感的女娲对鸿钧躬身一拜:“弟子见过老师。”“我既已非圣人,你们也自当不必敬称于我。”鸿钧在桌边坐下,姿态淡雅从容,“坐。”

“说罢,此番寻我,所为何事?”

待到两人隔桌而坐,女娲抬手为鸿钧斟了一杯酒,轻轻推放至鸿钧身前。

“老师讲道赐宝在先,于弟子有再造之恩,怎能与圣人虚名一概而论?”

“此酿名为红尘,乃封神之战后弟子亲手所酿。”

“老师虽平素不爱饮酒,但商音尊者曾赞弟子酿酒之术颇有韵味,老师不妨赏脸一试罢。”

鸿钧不再是曾经紫霄宫中冷漠如冰的模样,他不仅接了这杯酒,还当真尝了尝。

入口苦涩,回味略酸,但入喉过后便如久旱甘霖,畅快之至。

这是女娲在封神量劫之后酿的酒,酿入了她从隐忍到怒火再到反抗后痛快决然的变化。

女娲想要展现给鸿钧的不是酒,是酒中的已然生出反骨的她。

女娲起身,敛袖拜下。

如同最开始时,那个修为不过大罗金仙的自己。

那时的她,拜师只为更深的修为,更强的力量,从坐在蒲团之上拜师鸿钧后,便走上了从前根本未曾想过的路。

而现在的她,心中有火,眼中有欲,她想要试试看那条比起圣人之道,看上去分外崎岖黑暗的路。

只求那条路的入门之道。

“还请老师再教导弟子一次。”

鸿钧手持酒樽,看着身前拜倒的女娲,迟迟不言。

其实,在他的预料中,会来找他的,会生出反骨的,从来都不是女娲。

女娲的性格就如同从前的商音,她们同修生机道,安顺自流。

鸿钧会将每一个入眼的生灵放入应在的格子中,他会用善良、慈悲、无私、温柔亦或者是勇敢坚定来形容女娲,却绝不会用反骨与斗争二字看她。

就像是商音在与鸿蒙意识对峙结仇至此后,若非他算计,商音永远不会生出主动为敌的想法。

在鸿钧看来,自他之后,洪荒执剑者,只有通天。

可真正到了这一刻,通天被兄弟之情与无私之爱绊住手脚,反而是从来循规蹈矩,只有在封神量劫中被逼至绝路短暂出手,但也从不锋芒毕露的女娲,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反抗。

“不必拜我,起来罢。”鸿钧默然半晌,问她:“为何?”

女娲何等聪慧。

她见过商音,也通过曾经从三十三重天返回的红绣球上,隐约感知到鸿钧与商音间的关系,只是那个时候,她没有对任何人说出那桩秘密。

她自然想得到,或许在老师的推演之中,站出来的圣人绝不会是她。

所以,鸿钧不会轻易信她。

除非,她能给出一个足以说服鸿钧的理由。

女娲的面容圆润柔和,不带一丝锋锐的棱角,这位圣人就像是日月光辉之下最为温柔润泽的玉石,也的确是最符合凡人臆想中怜爱众生的神。

“老师,弟子在封神之战中学到最重要的东西,不是反骨,也不是与谁抗争。”女娲缓缓笑开,轻声道,“而是怎样去做一位母亲。”

“或许我明白的太晚,迟到了许多许多年,但我终究还是明白了。”

鸿钧很难理解母亲这个词,他少有地不解蹙眉,沉吟开口:“为人族之母?”

“不。”女娲摇摇头,圣洁出尘,却又好似身在红尘,“为生灵之母。”

女娲见状,又轻声细语加上最后一道筹码:“况且,如今除了我,老师再没有其他更合适的执剑者可用,不是吗?”

相对沉默许久,鸿钧终于开口。

“人族与祂因果已断,但人族牵连甚广,信仰之力浑厚,祂不会甘心就此放过。”

“且祂在阿音处吃了亏,必定会想要在洪荒之中另辟一种力量,此种力量要能分人族气运,又不能在天地海道魔五弦之中。”

“这……如何能成?”女娲讶然。

如今洪荒天地形成千万年,魔与道早在魔祖掀起腥风血雨和道祖传道天地生灵之时便已然落定,道之一脉,所传甚广,万物生灵皆为修道,怎能在短短时间内再起一力,与道抗衡?

鸿钧哂笑:“为何不成?魔祖已死,道祖已逝,曾经为魔修道者,不过是改头换面,便能另起炉灶,功德加身,不是吗?”

“老师的意思是……”女娲明悟,抬手轻点西方须弥山的方向,“他兄弟二人当真有如此魄力?”

“他们没有魄力?”鸿钧轻笑了几声,“他二人虽在洪荒修者看来一无所成,但当初在紫霄宫时,他们离得最远,来得最晚,却兄弟二人双双坐上蒲团,得证圣人道,为何?”

女娲一愣,本想说那二人实在是脸皮够厚,行事毫不讲究,这般想着,却骤然明悟。

为何西方二圣如此行事多年,却从来没有惹来真正的祸患?

是因为他们看似行事贪婪,令人生厌,却总能把握住那种恶心人却又不至于逼迫至绝境的度,且毫无圣人包袱,说道歉就道歉,见势不妙直接遁逃,从未有意气之争,从不掺和无利益之战。

他们表面被洪荒生灵看轻,但细细想来,西方二圣却从未在洪荒真正树敌。

就连被他们撬走过截教弟子,脾气一向直率火爆的通天,在提起西方二圣时,也不过是皱眉嫌恶说几句,不会当真提着剑不死不休打去灵山。

那两人的确是口绽莲花,但这种凡事不做绝,处处和稀泥的行事,也是一绝。

“西方二圣,乃是如今圣人之中,最能看透局势优劣,且最会把握机会者。”

“也是圣人之中,最有破而后立,改派立宗魄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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