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假酒的我(67)

作者:于木鹿


作为他们的同期,他会为了救陌生人拼命,哪怕是路边的野猫野狗也能得到他的关照。

作为组织的恶鬼,他会用最残忍的手段干掉背叛者,完美地继承琴酒的优良品德。

知道的时候,居然没有多震惊。像是早已预料的事情——不过理智上能接受,但情感上却感觉遭到了背叛。

影像里的总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却又下手干净利落的少年,好像和总是仰头笑着、偶尔喜欢恶作剧、招人喜欢的青年完全不是一个人。

是伪装吗?

他没办法分辨。

他只能看到青年藏在那片黑暗的波涛中、映着火光的明亮眸子,还有在他面上不断跳跃的阳光,或许还有在病房垂着柔软眉眼,神色恹恹.......

路灯渐渐远了,影子缓缓后退,被黑暗隐没。

降谷零静静走在黑暗里,每一步都像是灌上了铅,沉重无比。

他听着口袋里糖果不断摩擦的声音,感受着无处不在的黑暗,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场永无止境的梦。

梦里,所有人都离他远去,只剩下他一个人在黑暗中游荡,时而午夜梦醒,鼻尖眼前满是血腥味,和一具具被残忍杀害的尸体。每一具尸体都是他熟悉的脸庞,都是他身边熟悉的人。

而他摸着他们毫无跳动的胸膛,毫无办法,只能从血泊中挣扎着爬起来,抛下熟悉的一切,摸黑一点点挪动着身体。

“Zero好慢啊。”

一只手忽然搭上了肩膀,降谷零任由对方靠近,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一时鼻尖有些酸涩。

手机发出的白光照亮面前的路。

一只拖地的狼尾再次出现在面前。

“不看路,差点把我们错过了。”

面前的狼尾一晃一晃的。

“爸爸,我们去哪里啊?”

四周安静下来,小孩倒是醒了,牵着自己父亲的手跟着大家慢慢向前走。

“我们去看一个老朋友。”

高大的男人弯下腰,抱起小孩。

“是爸爸的警察朋友吗?”

几人一时无言。

“对,是很要好的警察朋友。”

狼尾拖在地上,说话人的声音淡淡,语调平缓。

一行人终于到了墓园前。

降谷零推开沉重的铁门,面前是层层的石阶,一眼望不到尽头。

石阶上落了残叶,风一吹,叶子随风而去,在风中晃晃悠悠,不愿落下。

天空中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叶子被打落,摇摇晃晃地坠落。

藏在斗篷下的手被收紧了。

一层又一层的石阶,湿滑又漫长。

风雨迎面而来,雨水挂上眉梢和眼尾,眼前路模糊又阴暗,石阶旁沉默的墓碑像是黑色巨人,沉沉向下压来。

让人只想要逃离。

其实五年来,他从来没有走到那座墓碑前仔细看过,只是远远望着,看着萩原研二和班长一点点清理墓碑上的灰尘,把遭受风吹雨打的墓碑擦洗得发亮。

直到今天。

一切终于落下了帷幕。

有人说,组织在五年前的那一天已经走向了死亡。

组织彻底失去重要的小恶鬼和他的监护人。

他的监护人从那天开始彻底疯了,日夜不停地执行任务,不断铲除组织里的老鼠,甚至是实验组。

明明实验组才是组织最重要的根本,毕竟乌丸莲耶的目的一直是成为永生之人。

却被那个组织三把手以一己之力搅成了一锅烂粥。

实验组的实验人员死的死,逃的逃,尤其是sherry那个实验组,除了提前叛逃的sherry无人存活。

昨天,那个疯子终于死了。

黑色风衣在围剿下仍然几近完好无损,仅胸口有一道创口,那是诸伏景光拼命换来的结果。血腥味从创口中源源不断地涌出。往日威风又骄傲的银发吸满鲜血,如同染血的披风挂在身后,空气中弥散的血腥味几乎让人窒息。

没人知道他的伤势到底如何。

他只是安静的靠在一堵医院的白墙上,任由血液往下流,在身下汇成血洼。

没人敢轻举妄动,出手彻底了结他的生命。

尽管他是组织的三把手,却是组织当之无愧的top1。

远处待命的赤井紧盯着瞄准镜,却始终没有开枪。

刺骨的寒风中,时间缓慢流逝着,一切像是被无限拉长了,降谷零注意到那人忽然颤动,下意识朝着对方的左手开枪——子弹射穿了手腕,却没有鲜血涌出……他的血已经流干了。

而剩下的组织成员,Rum被当场击毙,Vermouth被发现时已经开枪自杀,身旁只留下了一个U盘和一只枯萎的白玫瑰。几个狙击手都在反抗中死亡,作为gin的司机伏特加早在大战开启之前被组织牺牲,其余组织成员都在逃亡,不成气候。国外的,就是FBI的责任了。

至于乌丸莲耶,Vermouth留下的U盘中交代了他的数个藏身地点。一个孤立无援的老人,被找到只是时间问题。

雨越下越大。

黑色墓碑上不断有水珠溅开,向四周弹射。

“站在这里干什么?不冷吗?”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什么?”

降谷零错愕地看向身侧。

一个矮了自己半个头的白脑袋靠在他的肩上,撒娇般地蹭了蹭他被雨水染湿的肩膀。

“好冷啊。”

“我们走吧,太冷了。”

软软的舌尖在发白的唇上轻轻一扫。

酸涩感漫上眼眶,眼前有些模糊,白色的身影在视线里晃了晃——消失了。

“等等......”

向前抓握的手突然被握住,熟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zero,你还好吗?”

“我......”

降谷零不由自主地向下看去,却见着两颗水珠往下落去。

他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脸,摸到了一手的冰冷。

“我...我......”他忽然有些哽咽,满肚子想说的话却不知道和谁说。

他想说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好好看,性格也很有意思,对熟人很乖对外人又凶巴巴的,看着特别可爱。

他想说为什么你这么坚强啊,为什么在黑暗里藏着一点都不跟我们说,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自己扛着,直到避无可避我们才能知道那些事情。

他想说班长和娜塔莉的孩子生了,是一个男孩子,已经一岁多了,很爱笑,你肯定会喜欢这个孩子的。

还有学校的那只母猫又要生孩子了,不愿意亲近人,最近挠了好多女生,你什么时候回来管教它?

我养了一只小白狗,很亲人,很黏人,也许你也会很喜欢.......

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一条狼尾忽然扫过降谷零身侧,降谷零在一片模糊中看见狼人弯下腰,从墓碑后面拎出一团白色的东西。

“是猫啊。”

降谷零接过诸伏景光递来的纸巾,擦了脸。

被松田阵平捧在手心里的小猫被雨水完全打湿了,趴在松田阵平的胸口打颤,试图朝松田阵平脖子上毛茸茸的一圈爬去。

“好聪明的小猫。”

萩原研二顶着南瓜头罩在一猫一人身上。、

“是因为有毛,所以认成同类了吗?”

诸伏景光若有所思。

松田阵平解开脖子上的毛茸茸,把小猫包在温暖的毛圈里,往怀里一揣。

“小阵平,会不会冷?”

萩原研二把手里的披风搭在了松田阵平肩上。

松田阵平没有应声,看着眼前的黑色墓碑,眼里却浮现一抹火光。

他至今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本应和他一起死在炮火中。

所以他只是紧紧抱住了怀里的人,盯着刺眼的火光,沉默得仿佛一尊雕塑,平静地接受避无可避的灼烧。

他当时想,原来死亡,也不算可怕。

可醒来时,却是白色的病房。

而他,再也没回来过。

“喵呜——”

蜷缩在毛圈里的猫猫探出脑袋,轻轻舔了舔松田阵平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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