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感觉怀里的女人身体一颤。

“……是。”

“我提醒你，浅川。”安室低头，靠近她的耳朵，低声说，“今晚有行动，你如果不想让他被怀疑，就别插手。”

一首舞曲很快结束。

安室松开搂她的手，往后退了几步后笑道，“浅川小姐，很精彩的一支舞呢，多谢你。”

“客气。”浅川悠抿唇，唇角勾起一抹笑，看着安室缓缓走出了舞厅中央到另一侧，她便收回视线，重新回到甜品台。

她低头看着刚刚没吃完的草莓蛋糕，忽然觉得没有胃口了。

*

“绿川君，待会宴会结束，能麻烦你送我回家吗？”

“当然。”绿川景对眼前巧笑嫣兮的女人举了举手里的高脚杯，笑道，“宴会结束，自然是要把美丽的女士送回家。”

桃泽纱奈低头浅笑，左手把散落在额间的发挽到耳后，脸上含着显而易见的羞涩。

绿川景仰起头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眼尾往不远处一扫，看见身穿白色曳地长裙，身影有些单薄的女人正在低头吃蛋糕。

几秒后收回视线。

右手指骨不由得捏紧酒杯。

浅川悠百无聊赖地坐在座位上喝红酒。她抿唇，一口接一口地喝，意识却越来越清醒。

浅川悠很清楚安室今晚那句话意味着什么。虽然诸伏景光从来没告诉过她他现在到底在做什么，但三年前父亲的那件事却让她能猜到几分。

四年前诸伏景光忽然人间蒸发，只留下一张字条给她。

——别等我了

四年后再次出现，他改名换姓，和以前所有的朋友断绝联系。

装作不认识她，甚至以酒吧老板的身份作为掩护。

身手不凡，明显经过常年的训练。

无论她多不想承认，但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种可能。

——卧底

浅川悠抿一口红酒，看着不远处和桃泽纱奈相谈甚欢的绿川景，垂下眼睑，紧接着扫过大堂四周，却发现安室透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心底忽然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

看台上G行的行长一手拿着话筒，一手拿着酒杯，满脸醉醺醺，不知道在和身边的服务员争执什么。

周围忽然变得嘈杂。

宴会不过进行到一半，已经有部分人离场。

另一桌有酒杯掉在地上摔碎的声响，刺耳且聒噪。喝醉酒的中年男人指着端酒的服务生破口大骂，换来服务生不停地低头道歉。

整个会场变得嘈杂且无序。

浅川悠皱眉，手指不由得攥紧桌子上铺着的雪白桌布，丝绸般的滑腻触感从指间滑过。

她一愣，慌忙去找不远处的熟悉身影，刚好扫过黑发男人转身时唇边温柔的笑。

浅川悠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猛地站起身就往绿川景的方向跑去。

就在她站起身的一刹那，整个宴会厅的灯光倏地熄灭。

会场顿时陷入一阵尖锐的嘈杂声中。

两边的落地玻璃窗外是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光。

突然一阵破空的声响划过耳畔，随即而来的是玻璃破碎的巨大震动。

嘈杂的会场陷入刹那的寂静。

几秒后，会场的灯亮了。

只听见有人大声呼喊，原本的温柔声线颤抖着瞬间撕破静谧的空气，在偌大的会场不断回响——

“快叫救护车！有人中弹了！”

黑发男人怀里抱着的女人双眼紧闭，长发凌乱地散在他的臂弯，胸口炸开一大片鲜红，在一身雪白的曳地长裙上显得分外刺眼。

他湛蓝色的眼底倏地爆出一道道血丝。

——“快叫救护车！”

第25章 卧底篇08

*

山崎哲也活到三十岁就没想到过，在自己的从医生涯中能遇到这么棘手的病人。

棘手，不是指病情，而是指性格。他低头看手里的病历，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就没遇到过这么不听话的病人。

“你感觉怎么样？”

“唔，还有点头晕，不过总体还好。”浅川悠边啃苹果边对坐在她身边继续削第三个苹果的小早川晴子道，“晴子，你今天休假？”

“……”

小早川晴子伸手就是一个暴栗，“你还好意思说？我那天不过就是站在会场门口打了个电话，结果突然灯就灭了。灯再亮的时候你就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吓都被你吓死了，哪里还有心思工作啊！！”

浅川悠一脸感动地抱住她，“你太好了晴子！”

“走开啦！这个月又没有全勤奖了，等你出院要请我吃大餐！”

“必须的必须的！”

看着闭着眼睛啃苹果的某人，小早川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小悠，你怎么想的啊？那可是子弹，你扑得毫不犹豫我还以为你是去抢钱。”

“……”

浅川悠无奈，“我也没办法，身体好像不太听使唤就冲上去了。”

“诸伏，啊不，绿川君来看过你吗？”

浅川悠摇头，接过她递过来的第三个削好的苹果继续啃，“我这次可能会给他带来麻烦也说不定。他现在应该要赶紧想对策吧。”

“啊对了！快把我电脑拿过来，我要争分夺秒把那天的新闻稿写好，快！”

“你要是不想被我从病房里扔出去，就给我老实躺着。”

两个女人闻声朝病房门口看去，山崎哲也拿着病历，满脸的严肃。

“……”

“我……”浅川悠尝试着解释，“哲也，你看，我现在除了头晕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应该没什么大碍。再说了，我都昏了三天了再不写这篇稿子就废了……”

“你再说一个字我就把你从这里扔出去。”

眼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皱着眉，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就差那么一点就伤到主动脉了，你这次能捡回一条命是送来的及时你不知道吗？”

“昏了三天还没刚好一点就要工作？”

“左肩的旧伤好利索了？”

好，好恐怖……

浅川悠斜瞥了一眼一旁的小早川晴子，眼神示意她快出来解围。结果没成想这姐妹耸了耸肩直接道，“我觉得山崎医生说的有道理。”

“……”

她憋着口气，不上不下地梗在胸口，看着山崎哲也一边看记录仪一边低头记录她身体的各项指标，还是努力咽下去，然后讪讪道，“我知道了……哲也。”

“小早川桑，麻烦你帮我看住她，现在她身体情况还不太好，需要休息。”

“好的。”小早川晴子点头，“放心，山崎医生。”

山崎哲也走后，小早川晴子感慨道，“小悠，山崎医生对你可真好。”

“那当然，他是我爸爸。”

“？”

“青天白日下你在做什么春秋大梦？”

“四楼监护室那个是你后爸？”

“……”

浅川悠出乎意料地没有反驳。

大概是真累了，她后背一仰，上半身往后靠着枕头，有些疲倦地闭上眼，“晴子，我有点累，睡一会儿。”

女人声音很轻，听起来虚弱极了。

看着平日里张牙舞爪仿佛永远不知道疲倦的女人此时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小早川晴子捏了捏有些泛酸的鼻尖，把手里只削好半个的苹果放在桌子上，俯身给她掖了掖被子，“睡吧，我在旁边。”

小早川晴子正准备关上床头灯，病房门忽然被打开。她抬头，惊讶道，“是你？”

*

浅川悠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她回到了过去。那时，所有人都还活着，所有的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

星野知夏没有因为车祸离世。

父亲没有因为爆炸进重症监护室。

那些突如其来的追杀，无数个日夜里被噩梦惊醒的过往都不复存在。

然而最重要的是——

某一天的黄昏，有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少年站在大树下，昏黄的光透过树叶的罅隙在地上投射出他颀长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