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确实没有血迹，只有不明显的水渍，濡湿座位的记忆海绵坐垫。

米斯达的呼喊声从他们身后传来，“这是什么情况，罗伯特的尸体、罗伯特开始腐化了——”

乔鲁诺回头，入目的是罗伯特脸上腐烂露出的森森白骨。

死了也好。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地响起，“走吧，我们已经耽误很长的时间了。该去车站了，不能让布加拉提他们久等。任务不能出任何差错。”

米斯达起身跟着阿帕基身后，“我们不管罗伯特了？”

“……乔鲁诺说的对，时间不多了。而且我们不能带着一具尸体乱跑。”阿帕基死死咬住下唇，走上那辆大红跑车。

乔鲁诺落在最后，他听见金属落地的声音。

尸体心脏的大洞，在太阳底下折射出一道光芒。乔鲁诺走近，捡起了一支古朴的箭头。

……

“阿帕基，你们现在在哪？”

“路上，差不多到了。”

“你们直接去威尼斯，列车已经启动了。”

汽车的后视镜倒映出后方，那被黄色小花覆盖的白骨逐渐变小，隐没在视野盲区中。

贝西头上的萝卜叶像是焉了般，耷拉地搭在额前，“梅、梅洛尼说的果然是正确的吗，尸体居然直接变成了白骨，像是死了几年一样。大哥，我们不管吗？”

普罗修特收回视线，淡漠地闭上眼睛，“新人用植物覆盖了他的尸体。没关系，等尘埃落定，我们再回来找他。先跟上这几个家伙吧。”

伊鲁索嘲讽道：“哈哈，平时跟罗伯特关系多好，死了之后一个两个也就这样。”

“你他妈闭嘴吧，伊鲁索。现在没了罗伯特，我们得另外做打算了。可恶，队长让我们别动罗伯特的队友，事情就变得麻烦了！”

……

在正前往威尼斯的人们交织成命运的网，推动齿轮沉默地转动。不过最后结果如何，都不是罗伯特能干预的事情了。

不知是不是有风的缘故，覆盖白骨的意大利雏菊花连带那截森白的指尖一起颤抖着。

*

阿帕基的替身无法回溯被删减后的时间。可罗伯特从撒旦残念的眼中看到了来自多比欧的替身攻击。

但是撒旦没有出手，只是带着狂热的兴奋注视着那即将穿透罗伯特胸膛的红色手臂。

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它像是无聊的苍蝇般，不停地说着些有的没的。

“『你来不及阻止这一击的……已经是第二次接触死亡边缘了哦，我亲爱的契约先生。』”

“『本就是行尸走肉的你已经没有灵魂可以交给我了。』”

“『这次你又有什么可以跟我交换呢？不过一直阻止我与他人交易灵魂的你好像没有什么价值了啊。这下怎么办呢？』”

噗嗤！

手臂穿过胸膛。在时间的流逝中，罗伯特的意识消散又重新聚拢。他猛然起身，大骂一声：“porco dio！多比欧！”

此时是深夜，周围空无一人。

“不是吧，我被他们丢下了？！居然没有一个人带走我！！”他伤心嘟囔着上下摸索，发现自己身上只剩下白骨，注意力瞬间被转移。

“哇啊啊啊，撒旦你干了什么，我、我变成骷颅人了？！”

替身懒洋洋趴在飘浮的古窗边，“『我不是说了吗，你没有能跟我交换的东西了。我只能让你保存这个状态。除非你能诱.骗其他人，让他们献出自己的灵魂。』”

罗伯特摸着自己光滑的头盖骨，不满地大声嚷嚷，“开什么玩笑，这个样子我要怎么在人群里混下去？别说诱.骗了，我连接触都做不到！快让我的血肉长回来！”

“『不要。』”

“混蛋！我要解除跟你的契约！”

“『随便你。』”它有恃无恐地嘲笑着罗伯特的无能。因为它与罗伯特都知道，一旦解除契约，罗伯特将彻底死亡。

多年前那支让他替身的箭是彻底贯穿了他的心脏。

生死之间逼不得已契约的恶魔就成为了他的『心脏』。它能保存罗伯特的躯体像活人一样鲜活。但是无法在高空的环境维持平衡，会周身破裂。所以罗伯特让它留了道疤，借那道痕迹退了役。

罗伯特沮丧地坐在花丛中，揪着那些莫名其妙高高长在路边的黄色小花，“那你要我一辈子这样下去吗？我还不如死掉呢。”

面目狰狞的恶魔露出阴鸷的笑，“『如果你去诱骗乔鲁诺出卖灵魂，我就让你变回活人的模样。』”

罗伯特揪花的动作一顿，“为什么是他？”

“『他的替身拥有制造生命的力量，我想要他。』”

“你想要他，我还想要他呢。”罗伯特嘟嘟嚷嚷。

“『你在顾虑什么，出卖灵魂又不是什么坏事情。顶多会跟你一样变成活死人罢了。』”

罗伯特不想干这种缺德事儿，但他也不想以这幅模样活着。

许久他才无可奈何答应道，“好吧，成交。”

先让替身把自己变回活人，至于下一步……能拖就拖吧，走一步算一步。反正乔鲁诺是个新人，他也好下手。应该问题不大……

罗伯特是这么想的。可惜他不知道自己躺了两天一夜。

——两天一夜，足够组织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

白骨长出血肉，细胞组织器官系统，一层层向上包裹，最后是皮肤，像是初生的婴儿一般细腻光滑。

当然，重塑的过程一如既往的痛苦。结束的时候天边正泛起鱼肚白，罗伯特瘫在花丛中长吁一口气，打了个滚后，站起身舒展筋骨。

却不想，对上金发少年祖母绿的眼睛。少年一身黑色西装，庄严肃穆，像是降临人间，悲天悯人的圣洁圣子。

“你还活着。”

罗伯特结结巴巴，“乔鲁诺，你什么时候到的？”他心道，不会被看见了吧？

“我刚到。”

“你们这群家伙把我丢在这里，现在你又来干什么？”

“我们没有打算把你丢下。”

米斯达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打断罗伯特接下来的开口，“BOSS，罗伯特的尸体不在吗——”

罗伯特瞬间呆滞。他头顶刚长出的浓密黑发因为刚才在花丛中的一个滚，凌乱地翘起，上面还站着黄色的细小花瓣。他瞪圆了眼，像只乖巧又迷茫的狗子，注视着乔鲁诺，“BOSS，你？”

乔鲁诺好笑，但没显露出来。他取下手上的白手套，朝罗伯特伸出一只手，“是的，我——尘埃落定，我来替大家接你回家。”

——感动吗？

罗伯特不敢动。

此时他内心刷满了脏话——

该死的恶魔替身，他要怎么诱骗这个庞大组织的年轻教父出卖灵魂？！！！

小窗悄然开在他耳边，响起是恶魔的低语——“『色.诱。』”

第22章

等等，重点不是这个。既然BOSS会落到乔鲁诺这个新人头上，那他哥呢，布加拉提他们呢？！

porco dio，不会都死了吧！？？

“乔鲁诺，你们瞒着我干了什么大事，布加拉提他们呢？”

“BOSS是双重人格，多比欧就是他的另一个人格。他杀了你之后没多久佯装被敌人打下山崖提前脱离了我们的小队。”

“BOSS让我们护送特里休是为了亲手杀她，如果不是中间出现的暗杀小队的成员，布加拉提就要死在BOSS手上了。之后他带着我们叛逃，与那支暗杀小队一起抗击BOSS的追兵。”乔鲁诺慢条斯理，“暗杀小队说是因为才来帮我们的，但他们没见到你，却全然没问你在哪里。他们知道之前发生在你身上的事。”

“他们一直有人在跟着我们？”

罗伯特不好意思坦白，“因为我其实算是暗杀小队半个成员了，我跟里苏特一早就打算要背叛老板复仇了。在接到保护老板女儿的任务后，我一直给他们通风报信来着。”

“原来如此。你没死还真是意料之外了，居然在确认死亡便立刻化为白骨。是你的替身能力吗，不死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