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这么认为的？”乔鲁诺没有管罗伯特的小动作，停在原地，语气听不出情绪。

“对……嗷！”乔鲁诺直接松手，罗伯特重重落在地上，摔了个屁股墩，“porco dio！你怎么突然……”

“我把多比欧先生给我们的清单内容记住了，我自己买。”乔鲁诺居高临下俯视他，没有丝毫惭愧，嘴角挂着一抹冷漠的笑，“既然你说你可以自己走，那请你先回去吧。我不需要一个伤员帮我。”

“等等，你有钱？”

“无需担心，刚才那个敌人的钱包在我手上。”突然其来的态度大转变后，乔鲁诺快步离开，徒留罗伯特半躺在地上风中凌乱。

他扑腾地翻了个身，单手撑起，莫名其妙地揉揉发疼的尾椎骨，不明所以地自言自语：“怎么了嘛？他好像被我惹生气了？为啥？”

随后罗伯特甩了甩软弱无力，毫无知觉的废弃右臂，叹了口气，拐进无人的死胡同。

“久等了吧，撒旦？”

古朴华丽的小窗自他耳边开启，一只猩红的眼饱含无尽的恶意在向外窥视，恶魔的笑低低传来，令人毛骨悚然，带着非人的语言：“『当然，罗伯特，我一直都等候着能够进食的那天。』”

“来吧，我准备好了。”

瞬间撕裂的剧痛让罗伯特脸部肌肉不住地抽搐。右臂掉在地上，连带着大块的血肉，罗伯特大汗淋漓，面部狰狞地捂着肩膀的断处呜咽。

“porco dio……要死了！就是我、准备好了……也不用、这么迫不及待吧。”

“『反正你也死不了。』”他的替身桀桀笑着，很是愉悦。

没有人看到，罗伯特被扯下的那只断手凭空飘起，从上端开始被什么东西啃食，血肉横飞。

咔嚓——

咔嚓——

一下又一下，断手消失的部分从罗伯特身上的断处重新长出。又痒又疼，难以忍受。这巨大的痛楚让他恨不得当场死亡。

可此刻的他连捏死一只蚂蚁的力气也没有。他瘫软在地上靠着墙，等待这漫长折磨的结束。

最后罗伯特只能眼带漠然注视着这一幕。好像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无数次。

罗伯特永远无法达到『死亡』。所以他的替身永远都是有恃无恐。

直到整条报废的手臂消失，罗伯特的右臂重新长出。黑色的小影子朝他移动，挡住了一部分落在他身上的光。

他疲惫地抬眼，扑棱棱一只金色的蝴蝶落在罗伯特的头上。听见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可他没有精力去思考来人是谁。

意识再度消散。

……

成功从恐.怖.分子手中救下人的时候，罗伯特还没来得及喜悦，就被一只不知从哪射出的造型奇怪的虫箭射穿了心脏。当场倒地。

据说那场手术长达一天一夜。射中他的箭头却不翼而飞。

醒后知道自己身上留下一道几乎横跨整个后背的手术缝合疤时，罗伯特几乎是崩溃的。

因为他知道自己无比热爱的飞行生涯到此结束了。

不过他后悔了吗？

“你后悔吗？”

罗伯特在昏迷迷迷糊糊地感受到有人在摸自己的脸，擦拭他脸上因疼痛而渗出的虚汗。

手指落在他的唇上，重重地揉搓着。接着是长长的叹息。

是谁？

“不可思议，居然重新长出来了。”

“真是抱歉。我居然让你丢下一个人。”

“……你一定很后悔吧。”

不。

罗伯特想。

他从来就不会为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而后悔。

大概是听到了罗伯特无意识的呢喃。那道声音沉默许久后才再度响起。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像是从远处飘来。唇上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

有人在吻他。

“罗伯特、罗伯特、罗伯特——”

那人不厌其烦地呢喃他的名字。

“你真是让人讨厌。”

罗伯特睁不开眼睛，像是被梦魇住般无法动弹，浑身沉重。

这可真是个怪人。

一边说着讨厌他，一边却又亲吻他。

第15章

这是哪？

罗伯特睁眼，入目是湛蓝的天空，没有一片云。他环顾四周，他在一座高大的山头上，下面是一望无际的海域。陌生的很。

乔鲁诺那小子去哪了？罗伯特心想。他起身没走两步就听到一阵吵闹的声音。

是什么人在说话。两道声音都很熟悉。

噗呲——

是锐物刺入血肉发出的声音。

罗伯特远远地看到一只鲜血淋漓的脚横空出现。他认得脚上的鞋子。

因为他借宿里苏特安全屋的时候穿着里苏特大一码的鞋招呼也不打一声直接走人，完全不理会里苏特穿不穿得下他的靴子，害得里苏特经常趿拉着拖鞋沉默地出门买鞋。

这算是罗伯特对哥哥总唠叨他喝酒抽烟的小报复。

至今罗伯特家里都还放在几双这样的鞋子。

那只脚落地的时候，罗伯特的心跟着一颤。然后他看见了里苏特。

高大的男人狼狈地躺倒在地上，断面还在血流不止。罗伯特定睛一看，与里苏特对持的人是——

多比欧？！

他冲上去想要帮忙，却被看不见的屏障阻挡了去路。

两人的嘴一张一合。罗伯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就像个聋子般，他耳旁一片寂静。他努力辨别两人的口型，但什么也读不出来。

罗伯特头一回如此痛恨自己不会读唇语。他无力地捶打一拳屏障，认命地坐在屏障前，等待里苏特的胜利。

是的，里苏特的胜利。罗伯特打从心底相信着他会胜利。

他所有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

……

当多比欧开始流出黄色的血液，刀片从他血肉从再一次刺出，里苏特一步步靠近多比欧，要给他致命一击时，罗伯特已经翘起嘴角准备放声大笑了。

他不是里苏特的对手。罗伯特想。

可下一秒，里苏特鲜血飞溅，如断线的木偶停在原地，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躯，向前踉跄两步。

罗伯特的头僵硬地朝里苏特身后移动。一架红色的小飞机映入眼帘。他很清楚那是谁的替身。

『航空史密斯』，纳兰加·吉尔卡。罗伯特知道被它击中有多疼。

“哥！哥……！”罗伯特发疯般地锤动着看不见的屏障，癫狂地哭喊，最后绝望地注视着里苏特被航空史密斯打成筛子。

里苏特死前看着多比欧喃喃自语，“赢了……明明是我赢了……”

那是罗伯特能听见的唯一的一句话。

最后他看着里苏特的嘴一张一合，他跟着口型念出了那个单词——

“BOSS”

*

车在行驶的路上，昏迷的罗伯特跟着面包车一颠一颠地摇晃着。直到乔鲁诺回到他们暂时的住所，罗伯特也没有醒过来。

“他怎么了？”

阿帕基帮着乔鲁诺将昏迷的罗伯特背下车，皱眉询问道。

福葛听到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后也跟着跑出来，“阿帕基，你怎么让乔鲁诺背他？罗伯特这么重，万一乔鲁诺背不动让他摔了，不就造成二次伤害了吗……”

乔鲁诺温顺直起腰，背着罗伯特经过福葛，“没有关系，我可以的，请相信我，福葛。”

福葛注视昏迷的罗伯特，也皱了眉头，刚想说什么，阿帕基语气刻薄，抢在他前面发声，“新人，我们怎么相信你？他第一次跟你出任务就受伤了，你怎么没事？为什么受伤的不是你？！罗伯特相信你又怎么样，他就是个大傻子！”

“等等，罗伯特好像没受伤吧？”纳兰迦围着乔鲁诺背上的罗伯特东看看西瞅瞅，“反而感觉他睡得很香是怎么回事？”

话落，罗伯特发出了细微的鼾声。

本想借题发挥骂乔鲁诺的阿帕基：“……”

“不。罗伯特确实是受伤了。”乔鲁诺没有停下脚步，语气如常，“敌人突然出现在我们车里。罗伯特为了保护我几乎废了整条手臂……但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他又恢复如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