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黑透了，难得没有一丝风。

哈利混在人群中，他摸了摸额角的疤痕，静静地听着伏地魔的身世。他知道要消灭所有的魂器才能算杀死了伏地魔。如果……他想，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这就是他的使命。

罗恩，赫敏，还有许许多多的朋友……他只是遗憾还没有看过三强争霸赛，今年是他第一次参加舞会，小天狼星给他挑的那身礼服怕是派不上用场了。

克劳奇府邸位于萨默塞特郡的高地上，离麻瓜居住区有一段距离，但他们还是得分出一部分人手去施展屏蔽咒和忽略咒，邓布利多指明把小天狼星和卢平分了过去。

“你不能这样，我得亲手杀了他为詹姆，为莉莉……为雷古勒斯，为他们报仇。”

“我必须这样。”邓布利多很是坚决，“西里斯·布莱克，我们都清楚你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直面他，这是战争，每一部分都是在向他复仇。”

在卢平的劝说下，小天狼星沉默地转身向山下走去，即使世界杯期间已经有大批的食死徒被抓进监狱，但是他们不能去赌没有漏网之鱼会在今夜赶来。

艾拉的能力在这种时候无疑是最有用的，一行人悄无声息地接近了那栋非常气派的大宅子，周围是大片绿茵茵的草地。这里是克劳奇家族的祖宅，到这一代只剩下克劳奇父子两个住在里面，他们是一个古老家族最后的继承人了。

一条巨蛇在庭院里游走着，以与它庞大的身躯完全不相符的敏捷速度冲进了房子里。

周围已经被施下了反移形换影咒，房子里的人试了几次，徒劳地从窗子里闪过几次白光，很快就没了声息。

一切准备已经就绪，邓布利多没有选择贸然进入房子，那不是一个好的战斗场所。

“汤姆，我知道你就在里面。”邓布利多很是平静，就像来拜访一个他许久未见的学生。“是什么让你失去了直面我的勇气，这可不像你，伏地魔。”

大门缓缓打开了，十几根魔杖一齐指向从房子里出来的人。虫尾巴抱着一团衣服，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口，不肯再往前走一步，“主人……不要……求求你……”他不知道在向谁乞求着。

突然，哈利的伤疤剧烈疼痛起来。他有生以来从未感受过如此剧烈的疼痛，眼前什么也看不见了，脑袋像要炸裂一般。魔杖滑落在地上，腿一弯，他差点摔倒在地上。

“哈利，站起来，握好你的魔杖。”艾拉在一旁扶住了他，把魔杖捡起来塞进他手里。

这一个小小的插曲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虫尾巴把怀里的那一团衣服掀开，露出一个黏糊糊的、没有眼睛的丑陋婴儿――不，比这还要可怕，可怕一百倍。它没有毛发，身上仿佛长着鳞片，皮色暗暗的、红红的，像受了伤的嫩肉。它的胳膊和腿又细又软，它的脸――没有哪个活的孩子长着这样一张脸――是一张扁平的蛇脸，上面有一双闪闪发光的红眼睛。

哈利紧紧地握住魔杖，他见过这张脸，一年级时在奇洛的后脑勺上――这是伏地魔的脸。

“让我看看那个孩子，虫尾巴。”冰冷嘶哑的声音响起，虫尾巴发着抖侧了侧身子，把那个怪东西完全暴露了出来。那东西看上去完全没有自理能力，它举起细细的胳膊握着一支魔杖，另一手搂住虫尾巴的脖子，似乎尽力想让自己看上去体面一点。

哈利看着那张脸，曾经的梦境一一闪现，一个女人的乞求和叫喊，一道绿光――他失去了自己的父母。巨大的仇恨迫使着他举起魔杖。

伏地魔也有准备。在哈利喊出“除你武器！”的同时，伏地魔喊道：“阿瓦达索命！”一道绿光从伏地魔的魔杖中射出，同时哈利的魔杖中喷出了一道红光――两道光在空中相遇――哈利的魔杖突然像通了电似的振动起来，他紧紧攥住它，即使他想放手也放不下了――一道细细的光束连接着两根魔杖，既不是红的也不是绿的，而是耀眼的金色。哈利惊奇地顺着光束望去，只见伏地魔畸形的手指也握着一根颤动的魔杖。

然后完全猝不及防地，哈利感到自己的双脚离开了地面，他和伏地魔都升到了空中，两根魔杖仍然被那道闪烁的金线连在一起。他们的上方出现了上千道光弧，最后形成了一个圆顶的金网，一个由光构成的笼子。

虫尾巴惊叫一声想要逃跑，被唐克斯和隆巴顿夫妇堵住了去路。阿罗带人进入了房子里，他没忘记要消灭那条蛇。

金线断开了，但他们的魔杖依旧连在一起，哈利清晰地看到伏地魔脸上的震惊，几乎是算得上害怕了。

“不要松手，哈利。”他听见邓布利多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他感觉自己听到了福克斯的歌声。

伏地魔的魔杖发出一阵痛苦的尖叫，一大团灰色的雾气从他的杖尖冒出来，仿佛是由最稠密的浓烟形成的。

“别撒手，哈利！”两个他不认识的幽灵从雾里成型，冲他喊道，围绕着伏地魔不断游走，不停咒骂着。

伏地魔看到被他杀害的人在周围走来走去，吓得脸色铁青……

一个长头发的女性幽灵落了下来，直起身子注视着他……哈利眼睛望着她的面孔，双臂猛烈地抖动着，他只在照片里看到过这张脸，他们拥有一样的眼睛。“你爸也来了……”她轻声说，“他想见你……会没事的……妈妈永远会保护你……顶住……”

詹姆·波特的灵魂从伏地魔的杖尖升起，像他妻子一样落到地上，直起身子。

“连接断开后，我们只能待一小会儿……别怕，哈利。”他对儿子说，“松手吧，哈利。”

“嗨！”哈利高声喊道，他用力将魔杖向上一挑，光网不见了，但屈死在伏地魔手下的几位幽灵并没有消失――他们把伏地魔围了起来。

哈利从空中掉下去被一个吸血鬼接住，水泥一样坚硬的身躯让哈利觉得自己的肩膀都要被撞碎了。

等待已久的邓布利多等人挥动着魔杖，在幽灵的掩护下每个人都使用着自己杀伤力最大的咒语，纷杂的光芒在伏地魔身上爆炸开来。

“你甭想干掉我，邓布利多。”伏地魔喊道，声音却一点一点地虚弱下去，最后几乎都是“嘶嘶”的气声。

“事实上，你最大的失败就是不能理解还有比死亡更坏的事情――”一道强劲的蓝光从邓布利多的杖尖发射出去。

幽灵慢慢地消散在空中，小天狼星他们从山下冲了上来，时隔十三年，他们终于见到了最后一面。

寂静的夜空中响起低低的哭泣声，终于，一切终于结束了。哈利力竭地松开魔杖，粗喘着气跪倒在地上，“结束了……”他喃喃着，露出一个笑容。

就在这时，他们以为死去了的、在地上软烂成一摊泥的伏地魔突然释放了最后一道咒语，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癫狂，“没有比死更糟糕的事情了，邓布利多！”他咆哮着，终于彻底没了声息，烂泥一样的身体碎裂成一堆碎肉，散发着恶臭。

“哈利！”已经来不及了，小天狼星眼睁睁地看着那道绿光冲着他的教子冲了过去。

哈利早就明白，自从他知道自己体内有一部分伏地魔的灵魂，自从他知道魂器，他就明白自己的任务就是平静地走向死神张开的怀抱，他生命的长短始终是由消灭所有魂器需要多少时间而决定的。某种程度上，伏地魔活着，他也活着。

他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准备，但这时他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真切地感觉到自己活着。

那道绿光在他眼里无限地放慢，好像永远也不会落到他身上。他听到了小天狼星的呼喊声，有点舍不得。他想过很多次，但当他直面死亡时，他发现这的确需要一些特别的勇气。

他的呼吸缓慢、沉重，嘴和喉咙都十分干燥，但眼睛也是干的。其实并不疼，死亡，原来一点也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