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冢副部长，今天的训练可以提早一点儿结束吗？”佐藤前辈两眼期待地看他。

“嗯？”手冢严肃而犀利的眼神。

佐藤有点心虚，结结巴巴地说明来意：“阿诺撒，因为今天有人组织了化妆舞会，我想......”

“你想？”

“我想去参加，其他人也有班级活动。”佐藤飞快说完，又手舞足蹈地列举了一连串的说服论据，“今天是万圣节前夜，怎么能错过化妆舞会......”

“所以......”佐藤前辈脚下碾磨地面，“今天能不能早点结束训练，拜托了，手冢副部长！！！”

一个深鞠躬。

手冢眉头微蹙，闭眼停顿。

佐藤健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周围看似训练其实一直留意着这边的部员们瞬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击球的动作都比放大了几分。

半晌，他们听到手冢严厉的回答。

“晚上五点结束训练，明天全体训练量加倍。”

“哦耶！！！”网球场顿时陷入欢呼的海洋。

“手冢副部长万岁！”

“......”手冢推了推眼镜，重新拿起球拍站上球场。

不明白明天训练量加倍，到底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地方。

落日西归，玫紫色驱逐橘红，网球部陆陆续续有人结束训练离开，球场里，很快就只剩下手冢孤零零的身影。

“......”

黄绿色小球落在地上弹跳，日光拉长了影子，形单影只。

“......”

他站在球场里，望着滚动到脚边的网球，怔怔出神。

“手冢——”相似的声音响起，手冢倏然抬头看去，却是个不怎么熟悉的女生，不过这次，他倒是还记得名字。

貌似是姓“樱井”还是“荒井”来着？

微微低下肩头，长臂垂下用球拍捞起地上的网球，小球飞入半空落下，在拍网弹跳一次落进右手，被揣进裤兜，手冢走出网球场。

“有事吗？”他的目光总是锋利，言语冷冽而干脆，其实并不带恶意。

但不熟悉手冢的人总是很难从中体会出他这个人的温柔。

这样的态度，令樱井暮秋委屈地咬了咬唇，泪光在眼底蒙蒙闪过，她强颜笑起，那笑容很像远山结月，“今天千叶君他们组织了万圣节前夜活动，邀请全班同学参加，我来通知你。”

又是万圣节前夜活动。

“抱歉，我——”

“手冢，虽然这并不是学校组织的活动，但是也是能够联络班级感情的事情，作为班长，手冢还是一起去比较好。”

“......”

“呼啦，手冢，其他人都等在学校门口了哦！听大石君说你们网球部的部活已经结束了，既然这样，手冢参加一次也没有关系的吧！你那么厉害，即使有一天不训练也没有关系啦！”樱井暮秋弯起眼睛，笑着说，语气温柔。

手冢神色严肃，不认同地说道：“松懈是人的天敌。”

“呃——”女孩尴尬地抬了抬嘴角。

话题就此打住，这人既不是网球部的部员又与他非亲非故，手冢认为没必要对与自己无关的人太严格，他管不着也没有必要管。

一言不发地越过她走向更衣室。

“等等！手冢。”身后的女孩情绪焦急，“今晚的活动——”

“既然是班级活动，我会去的。麻烦樱井同学告诉大家一声，我很快就过去。”

“真的吗？”喜出望外的声音，甜度再加了几分，“那么，我在这里等你好了，手冢。”

“......”他想说不用等也可以，又觉得掰扯这几句的功夫衣服都换好了，什么都没说，径自推开门走进屋内。

等在校门口的二年级一班同学很快看到手冢与樱井一同走来，“哟！手冢！”组织活动的千叶同学高兴地挥手。

他之前也询问过手冢，不过因为网球部活动被拒绝了，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手冢最后还是来参加了。

两方接上头，大家便开始往活动地点赶，全班四十多号人浩浩荡荡地走在路上，三两扎堆，拉开长长的摆尾。

手冢背着网球部，双手插兜，独自走在一边。

樱井暮秋挽着朋友们，余光不断地掠过他的位置，每说一句话都在想，他有没有听到？他是怎么看她的？是怎么想她的？不自觉地注意自己的用词，说些卡哇伊的语句。

“哇！你看那个人，居然戴着南瓜灯头套诶！好可爱。”好友捅了捅樱井暮秋，她顺着对方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只南瓜灯头嗖地一下缩了回去。

黑色的发尾荡了荡一并消失在分叉的道路尽头。

突兀地，樱井暮秋心中咯噔一下，升起不安。

目光鬼使神差地看向手冢，他却正对着南瓜脑袋消失的方向出神。

“手冢，”樱井暮秋不顾周围人奇怪的眼神，大声喊道，“马上就——”到了。

挺拔清秀的少年回头，音色清朗：“抱歉，我突然想起还有事情没做。”

“诶？！”千叶万分遗憾，当真是世事无常，计划不如变化快，“好吧！那下次有机会的话......”

“下次的事情下次再说。”手冢匆匆抢断他后面的话，大步流星地朝分岔的道路走去。

手冢？！

樱井暮秋眼睁睁看着他离去，背影消失在转角，脑海里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捏紧的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远山结月。

她不是出国了吗？

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东京？

巧合的是，手冢心中怀着和她相同的疑问，虽然那人戴着南瓜灯头套，只是探头探脑地出现了一瞬，但不会错的。

拐过街角，脚步顿住。

那个戴着橘黄色南瓜灯头套的人正等在下一个路口处，探头探脑时，倏然意识到了什么，缓缓转过脸。

手冢看到一张咧着大嘴的鬼南瓜正脸。

时下东京仍在深秋，她却身穿厚厚的高领毛衣，上半身套着一件黑色连帽衫，拉链松开，下半身黑色百褶裙配灰色厚打底裤，及膝的长靴。

头上套着风格独特的南瓜灯头套，另类得可爱。

笔直的黑长发从头套底下延伸而出，顺着肩背垂下柔顺的线条。

南瓜灯的三角眼眶怔怔对着他看了许久。

头套里传来闷闷的笑声。

而后是女孩子清脆的声音，像调皮小孩那样的语气里带着让人心软的撒娇和任性。

“TRICK OR TREAT？”（糖果？还是恶作剧？）注1

笑容，抑制不住地浮现在唇边。

“抱歉，我没带糖果。”

“那真可惜，看来你只能接受我的恶作剧了！”

“嗯。”

穿着黑色长靴的细瘦长腿迈开，频率越来越快，奔向手冢，如乳燕投林。

他张开了双臂。

夕阳让影子变得最长的那一刻，两条孤零零的狭长人影拥抱在了一起。

巨大的冲击力让手冢上身后仰，脚下踉跄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他将栀子花的甜香抱了满怀。

胖大的南瓜灯头套骨碌碌滚落在旁边，保持住牙齿参差的笑容。

“啊哈哈哈哈！恶作剧大——成——功——”

“嗯。”

凤眸温柔地垂下，与圆润的杏眼四目相望，久久没人开口说话。

抱住远山纤腰的手臂收紧。

地面上，相拥的两道人影中，更长的那个缓缓低头，影子原点处，白色球鞋稳稳站着，黑色长靴被迫踮起脚尖。

蜂蜜薄荷味道的糖果。

过了好久，远山结月重新戴上了她的南瓜灯头套，两手抱着南瓜脑袋慢吞吞地左左右右挪挪扭扭，恨不得将整个人都套进去。

间隙露出的皮肤像煮熟的龙虾一般通红。

手冢白皙的脸微红，用余光瞥看她郑重其事地调整南瓜头的动作，各自别扭半晌，他开口问道：“怎、”才发觉喉音沙哑，立刻轻咳了两声清嗓，“怎么突然回来？”

“......等不及你来看我了，所以，我回来见你！”南瓜脑袋用背面对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