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潺潺。

粉色的落花飘到了流水之上，随其一同飞逝到瀑布那处。

“魈，仙宴就要开始了。”

他记得这个声音。

那是大哥和兄弟姊妹们喊他动作快点的声音。

每当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总能让他从魔障中回过神来。

这里到处都是一模一样的花树，一模一样的云雾，让人依稀怀疑是留云借风真君在此处布下了迷阵。

所以，才会让人感觉仿佛误入了幻境当中。

笙箫声随之响起。

乐声渺渺。

魈记得每当自己走到这个路口的时候，就可以隐隐约约听到仙人谈笑的声音了。

平安跟他说过，仙人们的性格其实也与凡人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至少，从她听过的八卦来看是这样的。

所以宴会的时候，有的仙人们喝酒聊天，自由自在，好不快活；自然也有的仙人见面就吵架，吵吵囔囔得要帝君给个定论；平安总是在这种场合眯起眼睛，似乎是在想着怎么摸鱼是好。

反正要坐小孩那桌。

她说道。

因为那桌大抵只有她一个人，所以自可以快快乐乐地吃东西。

本来以为已经忘记的事情，现在想起来竟然还分毫不差。

魈有些惘然。

但是如今周围的空气实在是过于安静，安静得才让他重又回想起了那些声音。

那时。

金杯玉觞，仙神满座。

红发少女在众仙面前献舞一曲的时候，他自己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呢。

“其实，我也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平安沉思道。

“为什么仙人们的宴会都是早上开的呢，要起这么早，真的很容易睡过头呀。”

红发少女托着脸，似乎是为其困扰烦忧。

“我听说，凡人们的宴会都是晚上举办的呢。”

“魈听说过吗？”她转头问道。

后来有了解过这个问题的答案。

大抵是因为清晨开始的宴会，可以让仙人们一直游玩到夜晚，度过漫长而愉快的一天。

她很少穿白色的裙子。

平日里最常穿的是鹅黄色的襦裙，橙红色的丝带能系成很漂亮的蝴蝶结。

她走在山路上的时候，蹦蹦跳跳的，偶尔会回过头来看着他。

“魈，快点啦。”

很少有人对降魔大圣说这个词。

毕竟风系的少年在降妖除魔的时候一向动作迅速，但是跟着她身后的时候却总是慢慢吞吞的。

迷路了吧。

他应该是迷路了吧。

毕竟，魈只来过奥藏山两次。

只是这两次都是宴会的时候，只是他都成功碰上了对方而已。

云雾愈发深沉。

黎明的光线折射到水汽当中，竟然出现了蜃楼般的异象。

亭台楼阁。

灯火飘摇。

平安露出了小小的笑容。

她尤其喜欢坐在高一点的地方，然后伸手捧着他的脸，用指间细细描摹着他的眉眼。

很奇特的感觉。

但是她喜欢。

真的很喜欢这样做。

似乎是能够让她感到安心。

隔着无数时间与空间的的烟云，魈几乎是纵容地让她这么做。

但是这种触感却也慢慢淡去。

像是羽毛一样。

柔软的，柔软的绒羽。

少年模样的仙人下意识又在这片花林中寻找那抹红色，但无奈此间到处都是深深浅浅的桃树，薄纱似的白雾不谙世事地笼罩在这片山坡中。

众里寻她千百度。

蓦然回首。

魈抑住呼吸向前一步，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但最后什么都没有抓住，淡淡的雾气从他的指缝中溜走。

少年近乎困惑地低下了头，看向自己现在带上了手套的双手。

在那个时候，寻找平安的时候受的伤害。

让他从这场梦境中有一次清醒了过来。

张开，握紧。

什么都没有留下。

几乎是徒劳的挽留。

魈兀然抬起头，然后看向这片花林。

“这些其实都是平安种的。”留云借风真君说道。

但是，他依稀记得少女反驳过这个事实。

“你还相信她说的话啊。”

黑发女人双手抱胸，然后嗤了一声。

“这家伙老是到外面玩也就算了，结果每次到最后都犯困打盹。等到她回来的时候啊，身上都沾了一层乱七八糟的种子自己也没发觉。大概是她爱在花开的地方睡觉吧。所以，这些花种都是她带回来的。”她解释道。

自从平安没有音讯之后，留云借风真君的脾气变得古怪了不少。

“师父她在伤心呢。”

“毕竟，总要有些伤心的时候吧。”甘雨歉意地说道。

据魈所知，她平日里似乎常在璃月港工作。

但是正值春日。

甘雨不由自主地就回到奥藏山来，打算看看留云借风真君的情况。

“说笑了。”

“平安其实也很喜欢春天的。虽然没有那么多甜甜的果子，但是她喜欢漂亮的花。”

甘雨伸手挽起耳旁散乱的发丝，跟降魔大圣点头致意后离去。

魈不知道应该怎么把那枚失去颜色的神之眼拿出来给留云借风真君看。

或许，什么都不说比较好。

留云借风真君瞥了他一眼。

在平安眼里，大概很难见到留云这样冷淡的样子吧。

“魈。”

帝君不知为何也在此处。

棕金色长发的男人依旧坐在仙宴时的位置，身后的石碑还刻着那时候的字句。

“帝君，我……”他想说些什么。

但是话到嘴边，少年还是慢慢沉默了下去。

“无碍。”

帝君似乎也很体谅他的心态，他微微垂下眸子，看着天池中长生仙的随波游动，然后这么说道：“我刚刚已经跟留云讲过了，你不需要为此有太多的负担。”

“至于平安……”

“若有消息的话，自然也会通知你的。”

若有消息。

还会有消息吗？

魈不知道怎么说，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或许吧。

一阵风吹过。

落花随着风吹到他们的身上，魈看到自己的发丝间又夹上了粉色的花瓣，能够隐约嗅到花朵淡淡的香味。

她当时闻到的就是这样的味道吗？

惘然。

魈看着奥藏山顶的景象，又想起了自己的恋人。

“给你看花呀。”

大抵是仗着自己是草系神之眼的拥有者，平安偶尔也会直接催生一两朵花来给他看。

“听说，凡人之间送花的习俗最为流行呢。”

“我给魈送很多花。”

她靠得离少年很近，近乎就在他的脸前。

能够轻易望见少女亮晶晶的眸子。

还有手中的花束。

“魈送我什么？”她问道。

“……你想要什么礼物？”

魈沉默片刻后，做出了大抵是无聊的回答。

“欸？”

“这个问题不应该是你自己想吗？”

平安把可爱的侧脸靠在他的胸膛上，蹭来蹭去，让人很想趁她不知道的时候捏两把。

虽然这对于魈来说，这是经常偷偷做的事情。

以至于后来已经可以面无表情捏捏她的脸颊的地步了。

“甚至都不会脸红了！”

对此，平安震惊地指出道。

绿发少年低下头来，轻轻啄了一下她的脸颊。

“礼物。”

“好敷衍！”平安气鼓鼓地说道。

可爱的样子让他鬼迷心窍地又亲了一下。

“唔，好吧好吧。”

“那就再亲一下吧，这里这里。”

平安很快就放弃了生气，她伸手指了指右脸颊的位置。

魈亲了一口。

软软的。

不过这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在魈回去的路上，每走一步，几乎都能看见她的身影。

记忆。

只要能够记住，就会获得永生。

如果她也迷恋过去岁月，舍不得再度向前的话，他就把这些过去的故事全部都铭刻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