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2.24

第2章 第一个不思议

春。

晴空万里，一丝丝残云在天穹边际游走，衬托出水洗一般的湛蓝，阳光也灿烂得恰到好处，温柔地洒在眼睑之上，满目金光。

越前龙马百般聊赖地躺在草地上，以包为枕，盖着日光与清风，闭目养神，感到眼皮也遮挡不住明亮的时候，他抬手压低了帽檐，使眼睛完全置于阴影之中，阳光仿佛羽毛轻抚着脸颊，偶尔的鸟鸣像是唱着一支摇篮曲。

昏昏欲睡的时刻。

即将进入梦乡的前一秒，忽然有人踢了他一脚。

“唔。”

越前龙马轻皱起眉，一边抬手拉高了帽檐一边撑起上半身，刚睁开的眼睛因为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强光而下意识眯起，眨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现状。

那个人，准确来说是被他绊了一下直接摔倒趴在他腿上的女生，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一手撑在他的膝盖上，一手越过他在草坪上胡乱地摸索。

看她找得那么艰难，越前龙马还是忍不住出声了:“……喂。”他奇怪地往她面前的那块空地上望了一眼，又移回目光注视着少女低垂的眉眼，“你在找什么？”

少女的动作只是顿了一下，竟然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连头都没抬，继续四下张望。

若不是她像撑着一个物件一样压住了他的腿，越前龙马也是懒得搭理这样一个怪人的，抱着希望她从自己身上让开的念头，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先别吵……”她有点不耐烦地皱紧了眉，态度不是很客气，话说到一半自己先愣住了，终于肯回过头来，吃惊地将视线落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上，“咦…有温度……”她自言自语着睁大了眼睛，抬眸看他，“…原来你是人啊？？”

“……？”

越前龙马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也没来得及反应，少女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搭在他膝盖上的手，触电一般缩了回来，整个人一个激灵从他身上弹起来，像是受了什么冲击一样，把眼睛瞪得圆圆的。

两人僵持着对视了几秒，越前龙马有些惊讶地发现她的两只眼睛颜色不一样，像是波斯猫的眸子，一金一蓝。

盯了几秒钟之后少女才眨了下眼睛，眼珠一转，恍然地挑起眉毛，灵活地闭上了一只眼睛。越前龙马不明所以地接受了这个wink，坐在原地旁观她这一连串奇怪的反应，不过这一看之后她像是确定了什么，提着一口气憋了一会儿，认命地长叹出来，鞠一躬说了声“对不起。”

这个道歉倒是很真情实感，女生一直盯着他的腿，他看了她一眼，无所谓地揉了下膝盖上那个显眼的被掐红的五指印:“没关系。”

她的神情还是没变，却明显松了口气，有点想逃跑的意思往后退了半步，越过她压低的肩膀，越前龙马看见有个人朝这边跑了过来。

“啊！”刚才给他指错了路的女生同时看见了他，惊喜地叫出了声。

这一声并不大，却足以把从刚才起一直处于心虚状态的少女惊得灵魂出窍，浑身一抖脚下一滑又栽了下来。

完全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大，出声的少女和越前龙马都是一愣，他的反应还算迅速，立刻伸出手想拽住她，时机却依然慢了一步。

少女还是一路无阻拦地滚至坡下，撞在边界的铁丝网上发出一声巨响。

这一撞肯定很痛，他也忍不住皱了下眉，另一个女生随着铁丝网的震动浑身一颤倒吸了一口凉气，惊慌地跟着跑下去，而她像是摔懵了，揉着额头呲牙咧嘴地自行爬起来之后还愣愣地坐了几秒，听见女生紧张地询问有没有受伤，才反应迟缓地摇了摇头。

她将自己的手放进女生朝这边伸过来的手心，还没握紧，一抬头，一眨眼，冷不防吐出一句:“……我看到你的打底裤了。”

越前龙马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再一看，那个双麻花辫的女生整张脸都涨得通红，下意识收回手压住了自己被风吹起的裙摆，而那个波斯猫眼的女生似乎才回过神来，以与刚才向自己道歉时几乎一致的动作弹起来，鞠躬说对不起。

另一个女生连连摆手，交错鞠躬，道歉声此起彼伏。

——……漫才组合吗。

越前龙马觉得好笑，摇了摇头又一拉帽檐躺回去，眼睛都还没适应黑暗，又有个人走近了。

是双麻花辫的那个女生，看来她也是来道歉的:“请问……你赶上网球比赛了吗？”

看样子今天不适合室外午睡，他无奈地抿了下唇角:“迟到五分钟，被取消资格了。”

“……对不起！都是我的过失！”她一副不知如何是好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的样子。

“不是你还有谁？”越前龙马翻身盘腿坐起来，道歉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看了一眼女生满脸的慌张无措，无声地叹了口气，“有点渴了……”

女生如临大赦:“啊……！我去给你买饮料！”她手忙脚乱地翻找着自己的钱包，一边喃喃念着，“给那孩子也带一罐吧……”

他往树下望了一眼，那个女生还趴在草地上找着什么东西，似乎要把每一丛草根都翻出来看看那样，鼻尖都要触到土地了。

……她到底在找什么？越前龙马不由有点好奇。

“对不起……我没带零钱……”女生唯唯诺诺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他回头看着面前人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进衣领里的模样，短短地闭了下眼睛。

一罐，两罐，三罐。

第三罐葡萄芬达掉进自动贩卖机出口的时候越前龙马自己也愣了一下，他看了一眼自己按键的手，又往下将三罐芬达都取出来。

算了……他把其中两罐递给面前的女生，她连声道着谢，回头寻找另一个人的身影，顶着一头乱蓬蓬披肩卷发的少女颓然地坐在草地上，似乎还没找到她丢失的东西，已经放弃了。

龙崎樱乃握着两罐葡萄芬达，朝她走过去。

“给你，刚才惊吓到你真是不好意思。”龙崎樱乃将饮料罐递到她面前，小心地观察了一下她的神色，“你丢了很重要的东西吗？”

森岛苍阳没有推辞，接过芬达，苦大仇深地皱着一张脸：“我的眼镜不见了。”

龙崎樱乃下意识望向她的眼睛，她的两只眼睛虹膜颜色不同，左边是天空一般的湛蓝色，右边是太阳一般的灿金色，两种都是单独来看漂亮非常的色彩，可放在一个人的一双眼睛上，就显得格外诡异。

她连忙移开视线，为自己这不礼貌的想法感到羞愧。

好在对方并没有在意自己异样的眼光，她指了指她的身后：“那边。”龙崎樱乃回过头，看到刚才在电车上遇到过的那几个高中生竟然又出现了，堵在了越前龙马面前。

“好像来者不善呢。”森岛苍阳淡淡地说了一句，打开易拉罐，举起来朝她晃了晃，“谢谢你的饮料。”

双麻花辫的女孩急匆匆地跑回去了，森岛苍阳喝了一口芬达，酸甜的气泡在舌尖绽开，令她愉悦地眯了眯眼。

那边好像起了争执，森岛苍阳盘腿托着下巴，慢悠悠地喝着芬达，看着他们一同动身前往网球场。

阳光随着游云的移动有一瞬被遮住，又懒洋洋地洒下来，在少女脸上落下斑驳的光影，森岛苍阳打了个呵欠，刚抬手掩住嘴，腰后的位置就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眉毛一拧，手上动作极快，一把抓住了那个毛手毛脚的小偷。

“我就知道是你们！”森岛苍阳气呼呼地瞪圆了眼睛，捏住那个兔子模样的小妖精又揉又搓，“说！你把我的眼镜藏哪去了？！”

这种小妖精叫做“勿怪”，从很久之前开始就习惯躲在人的身边，它们既胆小又羸弱，却喜欢做出一些恶作剧，盗取人类的随身小物品。如果有一天你的一些东西毫无征兆地突然找不到了，十有八|九就是它们惹的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