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盛大的烟花，是八点整。

七点多最佳观赏的坡道就已经人满为患了，几人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合适这么多人的位置。最后只能回到寺庙另一边的一个石台阶附近，这里不是最佳的观景位置，可胜在人少。

等待的过程中，几个人在石阶上先玩了一会仙女棒。小小只的花火在几人手里明亮一瞬，再暗下来，几个小孩玩得不亦乐乎。

石台阶的旁边有着一棵极大，有些年份的大树。不走平凡路的五条悟三两下跳上树枝，往远处张望了一下，蹲下身喊阿宝。

“遥，这里这里。”

穿着浴衣的阿宝摆摆手，不想爬树。谁知五条悟直接用了术式把阿宝“嗖”地一下提上了树枝。

突然上树，阿宝没来得及站稳，本能地抓住五条悟的衣襟，五条悟则是坏笑大手揽过阿宝的后腰将其紧紧压在自己胸前。

阿宝挣扎两下，刚想抬头抱怨，远处天边炸开的金色烟花瞬间吸引了阿宝的注意。

接着几束更大的火光划破天际，在黑夜中化作明亮的彩色，与夜里的繁星融为一整片绚烂的风景。

“是不是比上次漂亮。”烟花中五条悟耳语。

“不愧是花了大价钱的。”说完一愣，仿佛是发现了什么，转头看向五条悟。“这不会是五条家大少爷倾情赞助的吧。”

“你猜？”五条悟的嘴角是张扬的笑意。

看来就是了啊……

“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表达赞叹。”

五条悟低头，墨镜下滑露出一双与天空中星辰一样明亮的蓝色眼眸。

“可你说过，这个也许是你最后一次参加花火大会了诶。”

阿宝一滞，然后又笑了起来。“是啊，确实是这一次里的最后一次了。”

“那不如夸一下？”

“超~漂亮的烟花！”

“我是说我！”

“超~厉害的男朋友，超喜欢。”

夸得太直白，五条悟耳根又红了。“我也……”

“你也什么？”

“……我也超喜欢你。”

树下夏油杰终于忍不住了，“我说，你俩真的够了！”

*

花火大会没有过多久，五条悟就被咒术总监会通知临时开会。

会议上咒术的高层就【窗】的观测中得到五条悟与在逃诅咒师宝生遥接触后，没有立即执行死刑这件事情表达了强烈的不满。

被【窗】观测到这件事情，五条悟并不意外，毕竟大张旗鼓的出行，怎么可能不被隐匿在人群中随处可见的【窗】发现，只不过没想到高层还会对自己重视到监视的地步。

“……这样的事实，作为御三家中五条家的家主，以及东咒的新晋教师，你有什么话说？”躲在纸门后面的人提高嗓门，咄咄逼人。

完全没在意对方长篇大论，倒是想起了自家未婚妻表情严肃说杀穿这里的样子，不由勾起一抹笑意。

“这是你第二次机会了，五条家主，四年前你的失误，让现在的咒术界再次折损了优秀的咒术师。”另一扇纸门后也是同样令人讨厌的声音。

如果是遥的话，现在应该已经结印放出自己的火鸟了吧，五条悟想。

下一秒他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印象里遥一直都是想要一个震撼到足以让自己这个名义上的诅咒师非常有牌面的方法，单纯的再次杀穿似乎不够。

生得平凡，死得灿烂。

真是幼稚又可爱的想法啊。

“……五条家主，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烂橘子打断了五条悟的思绪。

“我说过，四年前的那个宝生遥就已经死掉了。”

“那你又怎么解释你在一个月前放过的那个？”

“那个啊，【窗】到底是怎么判断出那个就一定是宝生遥的？现在是想说【窗】的‘眼睛’要比六眼看得更清楚是吗？”五条悟反问。

*

夏天很快就过去，四小只在五条悟呆了整整一个夏天。炎热退去，阿宝清醒的时候总是会望着庭院中的银杏树发呆，她期盼着能够早一点来到深秋，她想毫不顾忌形象地躺倒在金黄色的银杏叶上。

直到夏末秋初第一缕风吹进窗户，树叶逐渐由绿转黄，擅长睡觉的阿宝这天从梦境中醒来精神极好。

都不用打坐，阿宝就感受到身上的仙力已经差不多消耗殆尽了。她失神片刻，便平静地起床梳洗，摊开桌边的笔记本记录一下今天想做的事情。

沉睡时间拉长，脑袋睡太久多少有点迟缓。于是原本只是单纯记录杂志中或者电视中食谱的小本子，逐渐掺杂上了清醒下的阿宝同学的日常记录。

原本隔一段时间新学一个甜品的计划提前，精神奕奕的阿宝同学，在厨房翻出了所有食材，开始跟着笔记本做起了点心。

每一种成品完成，阿宝都会用手机拍下照片，最后打了个包发给五条悟。

没有文学修养的阿宝同学的每一张照片下的形容词只有“这个很好看”、“这个更甜一点”、“这个最好吃”这样的话语。

【今天是奋发图强的女朋友啊。】五条悟的消息很快就回传来。

【超勤奋！】阿宝也回地飞快。

消息刚发出去，就接到了五条悟的电话。

“已经在回来的车上了。”开门见山，五条悟带着笑意说道。

“好。”阿宝捏着手机，又说了一句。“快点回来。”

阿宝的话轻声细语，像是往常里的情话。却让原本靠在座椅上的五条悟身体一僵，仿佛是感知到了什么，他张了张嘴，所有到了嘴边的疑问，化成一句“等我”。

等待五条悟回来的时间里，阿宝靠着自己钢铁般地意志力倚靠在沙发上没有睡死过去，直到被一个熟悉的拥进怀中才勉强撑起眼皮。

赶回本家的五条悟直奔房间，房间里的阿宝软软地斜靠在沙发上假寐，强大的六眼告诉自己，眼前的少女，已经失去了几乎所有的咒力，身体也散发出曾经见过一次的莹莹之光。

心骤然一沉，他将阿宝搂得更紧了。

“欢迎回来。”

“我赶上了啊。”

“是呢，赶上了。”

阿宝抬手摸了摸五条悟微凉的脸颊，叹气道。

“我以为我会浑身沾染着鲜血立在就快倾倒的破败大厦之上，落日黄昏的太阳将我的影子拉得长又长，带着一丝酣战之后的倦怠。然后身边围绕着穷奇、毕方，毕方火光烧过目光所及之处。我被火光包围着，望向同样在大楼之上的你，同你说‘到时间了，我要走了’，这样的话。”

“还在想你身陷囹圄，以身诱絹索出现的剧本吗？想法很好，下次不要想了。”五条悟轻笑一声。

“那真是可惜了，想来每一次离开这里都挺……惨烈的，现在这样在你身边平淡的经历还是第一次呢。”

“每一次、下一次都会再遇到我的。”

“是啊，像孽缘一样。”

“啧。”

“这可是你之前说的。”阿宝笑了下，又严肃起来。“我撒谎了，悟。与召唤相抗衡的结果并不单单只是失去力量，是在力量完全消耗的同时直接离开这里。”

“我知道。”

“我的撒谎技巧还是这么拙劣吗？”

“对，非常拙劣。”

身体的光芒渐渐变亮，阿宝伸出的手泛着透明。她握拳，又松开。是完全感觉不到了啊……

“那我回头练习一番，下次一定骗得你倾家荡产。”

“下一次你可要主动一点。”

“我一定第一时间就找到你。”

……身体变得轻盈起来，就连阿宝自己都看见了星星点点的白色光芒。

“太慢的话，我可是会生气的。”五条悟说。

力气和力量被抽干，阿宝费力抬起两只手，抱住五条悟毛茸茸的白色脑袋，与他额头抵着额头。

“吻我，在我消失之前。”

柔软的唇瓣落下的同时，星光点点消散而开，五条悟的双手中还残留着余温，只是眼前早已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