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维关掉电视开关，拿起硬币，无意识地再次把它抛了起来。

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从他身后传来。他露出微笑，将那枚硬币收回掌心，回过头：“格丽达？”

“求你告诉我实情吧，哈维。”他的妻子脸色苍白地站在他身后，手里捏着一把轻巧的枪，“我在你的工作台上找到了一些东西……这把枪跟那些枪是一样的，不是吗？那个报纸上说的杀手……流亡者。”

“这是证物，格丽达。”他有些哭笑不得地接过那把枪，准备把它放回地下室里，“我们都在忙流亡者的案子。”

“哈维。”格丽达依旧脸色苍白地站在原地，“我是你的妻子。告诉我吧……你什么时候开始把证物从办公室带回家里了？”

“你在说什么呀，蜜糖？”哈维有些莫名其妙地说，“我可是检察官，我一直都这么做。”

他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连他的妻子都在怀疑他。

“我去加班。”哈维低声说，拿起公文包，在新年第一天冒着风雪走出了家门。

他在雪中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他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冰山俱乐部附近。

哈维看着那个据说是E小姐的巢穴之一的巨大建筑，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转过身打算离开。他指望在这里看到谁呢？斐莉达？还是E小姐？

“哈维·丹特？”一个打着一把巨大黑伞的青年人在他身后喊住了他。那人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脸，然后对着冰山俱乐部的大门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斐莉达·莫扎特小姐请您进去。”

他有些警觉地注视了那人几秒，迈步走进了那扇金碧辉煌的大门。

侍者引着他走上餐厅的二楼，来到窗边落座。正坐在那里的斐莉达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对哈维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新年快乐，哈维！先吃点东西吧。”

哈维同样看向窗外，发现在这个位置上正巧能看见他在雪中徘徊时留下的那一行脚印。他后知后觉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于是随便找了个话题：“你一个人来这里吃饭吗，斐莉达？”

“是呀。”斐莉达笑眯眯地看着侍者给哈维端上热腾腾的汤，自己用甜品勺有一搭没一搭地刮着碗里的冰淇淋。

她眉眼一弯，有些无奈地说：“毕竟我没有家人，朋友们又都在假期里和家人团聚，我可不想打扰你们。”

如果早一个小时让哈维听到这话，他绝对会提议让斐莉达来他家里和他们一起度过新年。但想到格丽达那毫无来由的怀疑，哈维的眉眼又沉寂下去，他戳着汤碗里的牛肉，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

“斐莉达，你看了新闻吗？”哈维低着头，假装毫不在意地喝着汤，“你怎么想？”

“哦，哈维。我以为你知道我不可能怀疑你。”斐莉达有些惊讶地说。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于是又笑起来：“是因为我昨晚确实在哥谭码头遇到你了吗？那样的话，我也很可疑。可是，你会觉得我是那个流亡者吗？”

哈维眨眨眼。他的脑中无可抑制地开始播放起伪装后的斐莉达举起点22克利伯手枪对准黒幚们、再在地上写上血字“E”的画面。为什么凶器要选择点22？因为这种枪极其轻便小巧，适合未被训练过的人，尤其是女士。为什么是字母E？因为斐莉达和她关系匪浅。

不，凶手怎么可能是斐莉达？

他干咳一声，把那一连串画面从脑海中赶走：“这话可别被吉姆听到了，小斐。”

“戈登警长不会相信的，不过蝙蝠侠肯定会有所怀疑。”斐莉达轻笑着说。她又挖了一小勺冰淇淋，把它送进嘴里，含着勺子笑眯眯地说：“但……无论如何，我都相信你，哈维。”

哈维看着她。窗外的新年阳光照进冰山餐厅，落在斐莉达眼底，让她的双眼看起来像被阳光穿透的温暖湖面。他凝视着那双眼神坚定的眼睛，情不自禁地也微笑了起来，感觉到那个不知何时开始一直在他脑中愤怒低语的声音头一次安静了下来。

至少还有斐莉达愿意相信他。

他会证明她的信任是对的，他会证明哥谭市仍有正义，在萨尔·马罗尼的证词和悔罪之中，“罗马帝国”将由他亲手拉开终结的序幕。

哈维坐在抢救室外，表情空白地看着抢救室大门上鲜红刺目的“抢救中”。

戈登在他身边低着头，将脸埋进掌心里，语气沙哑：“坐下吧，布鲁斯。我们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医生……斐莉达会没事的。”

“我知道。”布鲁斯·韦恩在走廊上徘徊着，眉头紧锁，“这一切简直太荒谬了。”

【哈。这就是信任软弱无能的你的代价，哈维·丹特。】一个愤怒的声音在他脑中咆哮道，【受罪的人本该是你。】

他发现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伸进了口袋里，拿出了那枚硬币。

至少还有斐莉达。

至少不应该是斐莉达。

你说是吧，哈维·丹特？

可怜的哈维，实在承受了太多，命运女神对他确实不太青睐（

当然，有时候事情确实存在另一个角度……_(:3

蝙：e小姐才不会躺进抢救室呜呜我苦命的小斐！！

第46章

十二个小时前，哥谭天色未明。

检方和法警在晦暗的天光下押送着萨尔·马罗尼走进哥谭法院，他将在法院地下室中度过开庭前的最后一小段时间。

在某种意义上，哈维·丹特一辈子都在期待今天的到来。在他曾经手起诉过的所有案子里，没有一件像这么危险。

有史以来第一次，哥谭或许将摆脱那令人窒息的邪恶。

西装革履、脸色严肃的哈维走上法院门前高耸的台阶，侧过头，对等在那里的戈登警长挑眉提问：“你来这里是为了保护谁，吉姆？我，还是马罗尼？”

“都是。”戈登警长不茍言笑地回答，示意身边的便衣警察去把马罗尼押送进地下室。

“那你呢？”哈维转向另一个方向，微微眯起眼睛。

蝙蝠侠的大部分身体都隐藏在黑暗中，他抿着嘴唇，在寒风里看着哈维的神色：“哈维……”

“省省力气吧，蝙蝠侠。法院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哈维走上前去，沉沉地拍了拍蝙蝠侠的肩膀，“我不仅仅是为了去揭露那群乌合之众，甚至不是为了证明我不是一个杀人犯。这是关于我，我们，能有机会把这座城市的坏人用法律一网打尽的事。这是我的战场，蝙蝠侠。你应该留在这里。”

蝙蝠侠没有说话，似乎默认了他的话语。他站在原地，看着哈维的身影头也不回地大步走进法院之中。

他会尊重哈维的选择，尽管最近发生的事让他觉得，也许他并不是特别了解他的这位朋友。

不过……不到场的只是蝙蝠侠而已。布鲁斯一边收起他的装备，穿上为了伪装身份买的夹克，戴上墨镜，冷静地想着。

斐莉达在开庭前准时到场。她在原告方被提前准备好的三把椅子之一上坐下，朝身旁做着准备的哈维眨了眨眼。

哈维看着一身检方助理装扮的斐莉达，沉重的心情都轻松了不少。他往一次性纸杯里倒了杯咖啡，把它递给斐莉达，低声玩笑道：“你比我真正的助手弗农来得还早，助理莫扎特小姐。”

“菲尔兹先生还没来吗？”斐莉达啜饮了一口杯中的咖啡，眨了眨眼，“我刚刚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他往地下室入口的方向去了。”

“可能是去接马罗尼了吧。”哈维没太在意，“弗农虽然有时候胆子小了点，但人还算勤奋，应该不会迟到。”

“因为丹特先生是每天都在加班的检察官，所以菲尔兹先生是每天都在加班的助理？”斐莉达弯起眼睛打趣地说，“工作时长可没法转换为仕途，哈维。”

“我知道，斐莉达。”哈维无奈地说，低下头整理了一下公文包里的材料，“这是必须去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