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如此关注蝙蝠侠呢，小丑？”斐莉达支着脸颊，幽幽说道，“我听说你最近又一次尝试离开这里，去见你的偶像。莫非你已经厌倦了和我聊天？这可真让人伤心。”

“厌倦你？不，没有。你是特别的……我只是厌倦了别人。所以说，你最后没能找到任何合适的其他心理医生来治疗我吗？一个也没有？”小丑回过头，梦呓一般说道，“你知道和我聊天是没法治好我的，小姐。我只是一个念头……一个想法……我是蝙蝠侠无意间擦出的一个无法熄灭的火花。”

“是啊，小丑。你想要让整个世界燃烧，或者让蝙蝠侠亲手把你熄灭，这样你就会在他身上重生……”斐莉达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你相信任何人经历了糟糕的一天都会变成你，而蝙蝠侠就是你理论里唯一的漏洞，因为他似乎无论经历了什么都不会堕落，对吗？”

小丑没说话。他仿佛进入了梦游状态，似睡非睡地看着前方无声默放的电视屏幕，任由电视机的光影在他苍白的脸上照射出各种扭曲的色彩。

“那我呢？”斐莉达忽然笑了，“你从我身上看到了什么？”

“啊哈，我给你讲个笑话吧，E小姐。”小丑在椅子上挪了挪身体，转过身来，用那双幽绿的眼睛看向斐莉达的脸，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他清清嗓子，手舞足蹈地说道：“有一家精神病院，里面有一个高贵优雅的女士。她每天都坐在病院入口，关心新来的病人是得了什么病，该用什么治疗方案，怎样才能拯救他们？康复的病人们都十分爱戴她，医生们也都十分敬重她，直到有一天，有个医生突发奇想地问：‘坐在门口的女士是谁啊？’”

“结果发现，竟然根本没人知道她是谁！大家都觉得很尴尬，于是派了一个新来的精神病人去问：‘你是谁啊，女士？’然后那位女士就放下笔回答他：‘我是这里的医生。你看，这是我的资格证书。’”小丑边讲边笑，呼哧带喘地说，“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给病人看。那个精神病人就把那张纸拿了回去，医生们打开一看，发现是一份手写的病历，上面写着：‘这是一个幻想自己是医生的精神病，别被她骗了。’哈哈哈哈哈！”

他在座椅上被自己没头没尾的笑话逗得笑弯了腰，笑得捶打着椅子的扶手。斐莉达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滑稽的笑容，看着看着，她的肩膀突然抖动了起来，嘴角上扬，直到她终于也笑出了声：“哈，确实很好笑……”

两道笑声在昏暗的房间里交织在一起，又渐渐消失，沦为寂静的余音。

电视上的画面突然切换到了实时直播，电视台主持人表情严肃，念着手中的稿件：“于三日前被詹姆斯·戈登逮捕的毒贩杰斐逊·斯凯弗斯今日得到了拉法蒂法官的保释准许。令人惊讶的是，哈维·丹特检察官并未对此提出异议……”

“蝙蝠侠今晚要加班了。”斐莉达的笑意渐渐在她脸上隐没不见，她看着新闻画面，自言自语般轻声说道，“要不要去凑个热闹呢？”

“你回来的时候，能给我带几本书吗？”小丑伏在椅背上，擦着自己笑出来的眼泪，“看在我给你讲了个好笑的笑话的份上……导师？”

“我可当不了你的导师，小丑。”斐莉达站起身，随手按开了小丑囚室里的电灯开关，白炽灯的光芒顿时照亮了整个房间，也驱走了方才阴郁的氛围，“我教不了你任何东西。”

她走出去，关上了门，没再看小丑一眼。

毒贩被当庭保释、逃脱法网的事件在两天后再次迎来峰回路转——在斐莉达例行分别看望她的两个因此事大吵一架的盟友时，那个杰斐逊·斯凯弗斯居然就那么从大门外走了进来，走到了戈登的办公室里。

戈登还在气恼地对斐莉达抱怨，他不明白为什么向来正直的哈维会眼看着那个斯凯弗斯逍遥法外，一时间没注意到屋外来人，直到毒贩本人尴尬地清了清喉咙。

“我要见丹特。”杰斐逊·斯凯弗斯低垂着头，把目光藏在墨镜后，“我要自首。”

戈登跳了起来，一秒也没耽搁地朝他的下属喊道：“去找哈维，别告诉局长！”

接下来，一切都仿佛水到渠成。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或者被什么人）给吓破了胆子的斯凯弗斯在戈登和哈维面前如同竹筒倒豆子般陈述着自己的罪行，顺便供出了他在警察局里的同伙——弗拉斯。

戈登似乎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配合的罪犯，一时间陷入了茫然，因此忽略了斐莉达脸上的笑意。哈维倒是大为振奋，立刻签发了逮捕令，干脆利落地把弗拉斯也反手送进了拘留所。

“你又在笑什么，哈维？”戈登迷惑不解地说。

“我想起斐莉达给我讲了个笑话。”哈维面不改色地回答，“是关于一只蝙蝠半夜去花园里采蜜的故事……”

戈登挑起了眉：“？”

一个月后，吉利安·罗布，法尔科内口中的“吉尔”局长，在他的警察局长办公室里阴沉地说：“弗拉斯警探是我的朋友，戈登。我以为在你把他送进内务调查处之前好歹会通知我一声。是我不顾你身上的污点聘用了你，你却不懂得感恩。”

“弗拉斯是咎由自取，局长。”戈登毫不相让，“没有人污蔑他。”

“呵，真是好一位英雄警察啊。”罗布局长冷笑着说，“让我想想……啊呀，你有一位怀孕的妻子，对吧？倘若那没出世的孩子某天出了点什么意外……她该多伤心呀？”

戈登眼镜后的眼睛忽然睁大了。他目眦欲裂地看着局长拿出了几张偷拍照片，朝他晃了晃。照片上，他的妻子毫无所觉地走在去超市购物的路上。戈登的双手因为怒火而微微颤抖了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你在试图威胁我？”

“只是劝你看清现实。”局长肥胖的脸上漾起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毕竟，这里是哥谭……”

笃，笃，笃。

局长办公室的门被有节奏地敲响了。

局长不耐烦地抬起头，正要喊出一句“现在没空，走开”，那门就被门外的人丝毫不讲礼貌地拧开了，一个文雅秀丽的女人从门外踱步而进，未语先笑：“二位，上午好。”

“你是……斐莉达·莫扎特？”警察局长皱起眉，认出了来人的身份，有些疑惑地说，“你找我有事？”

“不，我是来找戈登警官的，听说他在您这里。”斐莉达微微弯起眼睛，“不过，确实有人找您有事。”

她退开半步，露出了站在她侧后方的人影。吉利安·罗布朝门外望去，瞳孔微微震颤起来：“市长秘书？”

市长秘书表情冷漠地对着他点了点头：“市长找您有事相谈。”

“怎么……？”罗布有些迷惑地说，“市长有事可以打我电话……”

“就在这里说吧，道林。”斐莉达微笑着说，“这里都是自己人。”

谁跟你是自己人？！罗布局长惊愕地看了看这个声名鹊起的不速之客，又看了看那个不知道为何看起来和斐莉达·莫扎特很熟的市长秘书，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

他下意识地试图阻止秘书说出他不想听的话：“我还是去见市长一面吧，我们约好下次要一起吃饭的……”

“不必了，罗布局长。”秘书冷酷地说道，“就在刚刚，弗拉斯当庭出示了他手中的证据。他记录了你和他之间的每一次对话，现在全哥谭都知道警察局长和贩毒生意有牵连了。市长对你非常失望……我们希望你能在年底之前自行辞职。”

“不可能！我没有！”罗布跌坐在办公椅上，冷汗从他的额头上沁出，“弗拉斯不可能背叛我！市长需要我，我……我要见市长！”

“嘘，吉尔局长。”斐莉达在唇前竖起食指，语气温文地说，“谨言慎行，如果你不想坐牢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