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有一个幸福的家。他有一个美丽却脾气固执的妻子，和一个天使一样快乐的孩子。

二十年前，在一条小巷里，他的儿子被一个名为乔·切尔的劫匪枪杀。

他的妻子因痛苦而疯狂，成为了自称小丑的怪物。

他追捕到了劫匪，并且杀了他。

但这还不够，所以他又找到了哥谭市里所有让他想起那个怯懦罪犯的人，然后把他们也都杀了。

他杀过很多人，坏人，而且他还要再杀一些。他试图惩罚这个夺走了他挚爱的世界……对于托马斯来说，公正的世界不过是小孩的梦想。他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失去了。

他走进书房，扶起那座歪倒在一边的老爷钟，走进那扇窄门，走下楼梯。

……然后，托马斯·韦恩，哥谭市的蝙蝠侠，发现有人在他的洞穴里。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奇装异服，分别穿着西装和婚纱，站在他的工作台前，背对着他。

托马斯毫不犹豫地压低重心冲了过去。他发誓自己要把那入侵者给按碎在岩壁上！

那两人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在托马斯凌空跃起的一瞬间，他们就几乎同时回过了头，条件反射般摆出了防御姿势。

“你们是谁？”托马斯怒吼道，朝着那西装男人挥去一拳，“你他妈的是——”

那男人下意识地架住了他的拳头，抬起了眼睛。他的脸对着一幅镶嵌在岩壁上的一家三口的画像。

“爸爸？”布鲁斯睁大眼睛，对他说道。

托马斯完全惊呆了。

他那遇到入侵者的愤怒在此时好似被一通冰水浇下，全变为了震惊和迷茫。

他怎么可能认不出他的漂亮小男孩呢？他的布鲁斯那双明亮如蓝宝石一样的眸子，他的鼻子和嘴唇，他漂亮的额头和头发。他的笑容是其他小孩所不可比拟的，他的非凡热情和绝佳风度，那拥抱生命的好奇……

托马斯还记得他是怎么蹒跚学步，怎么踉跄地摔倒在地，他咯咯地笑着，而托马斯会把他抱起……

“布鲁斯？”他停下动作，小心翼翼地说。

紧接着他又感到一阵愤怒，再次抬起了拳头：“布鲁斯已经死了——我亲眼看着那一幕！你们是谁？为什么你们在这里？是小丑派你们来的吗？”

“什么？”布鲁斯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紧紧地盯着他说，“不，我就是布鲁斯。布鲁斯·托马斯·韦恩。你是我的父亲……对吗？我们因意外来到了这里……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在你的世界，你活下来了？”托马斯愕然地走上前了一步，朝他靠近了一些，“你没有死在那条小巷里？你长大了？”

“我……”布鲁斯凝视着他，声音低沉，语调里似乎有些轻微的颤抖，“在我的世界，活下来的是我，被枪击死去的是你和妈妈。”

托马斯几乎脱口而出了一句“那能不能让这个世界也回到那个样子，我死去换你活着”，但他在布鲁斯的目光中硬生生把话吞回了腹中。

他嗫嚅了几句，突然意识到自己还穿着一身怪物般的装扮，立马侧过脸，摘下那个有些吓人的头盔。他的手指贴着头盔表面，僵硬冰冷。他一时间有太多问题想问了，却不知道从何开口。

托马斯把目光投向他那个女人：“那……那……姑娘，你呢？”

他好像这才注意到布鲁斯身边的那姑娘。他刚刚并不是没看到她。任何时候而言，一个穿着洁白婚纱的女人总比一个穿着婚礼西装的男人显眼多了。但她没有在托马斯袭来的时候惊叫、躲避、逃走，也没有大喊大叫、拳打脚踢，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

她是一副新娘装扮，头纱温柔地垂在她的额边，但是被她草草别进了头发里。婚纱的裙摆原本曳地，也已经被她撕成了便于行动的两幅，垂在她的小腿两边。这潦草的装扮并未减损她的美丽——她看起来生气勃勃，眼眸明亮，站在布鲁斯身边，像一把出鞘的利剑。

“如您所见，我是斐莉达。”斐莉达语气温文地回答，提了提有些沾上了污渍的白纱裙摆，“我们当时正在办婚礼。”

托马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诡异的喟叹。斐莉达有些迷惑地抬起眉毛，笑意依然温柔：“韦恩先生？”

“没事。”托马斯咕哝道，干咳一声转过身，“没事……跟我来吧，我看看能不能给你们弄点喝的。跟我好好说说你们是怎么回事……最近挺冷的，我待会想办法把上面那个壁炉生起来……”

大门突然传来一阵毫无规律的敲击声。托马斯的眼神一利，立马扭过头，戴上头盔，厉声喝道：“待在这里，不管听到什么都不准出去，听到没有？”

“父亲？”布鲁斯急切地上前，“我们不——”

“听你父亲说的话！”托马斯粗暴地吼道，接着猛地一甩披风，匆匆疾奔向门口。他走出那扇通往书房窄门时，门发出一阵沉重的推拉声，显然被从外面关上了。

斐莉达歪过头，对着布鲁斯叹了口气：“你父亲好像脾气比你说的要坏一点儿，布鲁斯。”

“……”布鲁斯干巴巴地说，“毕竟这个世界非常糟糕，小斐。我的头到现在还有点多元宇宙穿梭后遗症……你呢？”

“我也有点。”斐莉达和布鲁斯一边顺着楼梯往上走一边说，“好像能隐隐约约想起一些这个宇宙的历史……这扇门能打开吗？”

“当然。”布鲁斯带着笑意看了她一眼，手指间滑出一个钩子，“我是蝙蝠侠。”

他们无声地从倾斜的老爷钟后闪出来，走出书房，隐入走廊角落，看向大门的方向。

门已经开了，随着飘摇的雨滴一起斜斜落在地板上的，还有一个瘦削的、姿态扭曲、穿着滑稽紫色套装的影子。

布鲁斯的眼睛眯了起来。

这个宇宙还存在小丑……

那个小丑抬起手中的锤子，咧开鲜红的嘴，猛扑上前，狠狠地将锤子砸向蝙蝠侠的头。

蝙蝠侠没躲过最开始的两下锤击，鲜血立马从他的头盔中流了下去。他夺过锤子，跟小丑扭打在一起，死死地抓住对方的头发，迫使小丑抬起头看他：“你这个怪物！”

“家……近在眼前，那里羚羊与小鹿玩耍……”小丑咯咯笑了起来，边笑边唱着断断续续、音调古怪的歌曲，“那里你从不会听到，一句令人沮丧的话语……天空也不曾整日阴霾……”

“你到底想干什么——马莎？！”蝙蝠侠怒吼道。

布鲁斯猛地握紧了斐莉达的手。

他当然认得出来那个人，认得出来那曾经轻快地飘荡在韦恩庄园里的歌声。他记得那头如今变成鲜绿的枯草般的头发曾经在阳光下的光芒有多么柔和耀眼。他记得那双枯瘦如骷髅的手曾经如何把他抱在怀中，给他擦去眼泪。

那就是他的母亲啊……

“这个世界糟透了，小斐。”布鲁斯喃喃说道。

“我们对此都已习惯。”斐莉达温和地说，“至少……我们不会对此袖手旁观。”

“我想要一个没有你的世界！”那个女性小丑嘶声尖叫道，“也没有我！我想要布鲁斯活下来——哈哈哈！”

“我们都知道布鲁斯已经死了！”蝙蝠侠咆哮道，和小丑互相厮杀，伤害着对方的脆弱之处，“你已经疯了二十年——”

“你！好大的！胆子！”马莎小丑尖叫着，拼命击打着蝙蝠侠的头部。

“母亲。父亲。”布鲁斯靠近了扶栏，在它后面站定，低声开口，“我很想念你们……停手吧。”

马莎停了下来。

她呆呆地转过脸，看向站在栏杆后布鲁斯和斐莉达。她的一只手还掐在托马斯的脖子上，另一只手则试图抠出他的眼珠。

下一秒，她就触电一样撒开了手，把双手有些笨拙地藏到背后，露出一个看起来十足诡异而局促的笑容：“好孩子，好宝宝，布鲁西，别怕……妈妈和爸爸闹着玩呢。那是你的女孩吗？妈妈可以认识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