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脸要砸在地上，叶天霁和长漓都急着去扶，却始终不如另一个人快。

叶英拦腰捞起海棠，顺势带入怀中，叶天霁和长漓对视一眼，鼓起了掌。

好轻功，好轻功。

闹腾期间，大厨已经将好饭好菜做好端上来了。良叔仍是在柜台算账，四人入席，长漓看着桌上的东西，口水都快流到碗里了。

看啊，桂花糕，蒸饼，炒冬苋菜里竟然还有许多片猪肉，甚至还有蒸鲜鱼！天哪，他这辈子从未见过如此丰盛的饭菜！

“不要光看，吃吧。”叶天霁夹了一筷子肉放在长漓的碗里，长漓脏兮兮的小脸上出现了两道清泉，“嗯，嗯！谢谢各位恩公……谢谢！”

长漓一番囫囵吞枣，海棠想起了扬州城的丫头，心情又跌落回去。身旁的叶英明显注意到了，轻轻拍拍她的手背，仿佛只要这样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不愉快都能消失不见。

“长漓，你爹娘呢？”海棠柔声问道。

“都死了，全家只剩我了。”他伸筷子夹了一块蒸饼，用筷子熟练地分成小份，一口一口吃着，吃完一口蹦出一句话，“我爹叫殷秀，在朝廷当御使中丞。我有两个姐姐，都嫁人了，所以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别人都说我爹很坏，总是说别人坏话，所以没有人愿意跟我玩。”

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汤，长漓正襟危坐的模样显示出他曾经也是有教养的人。

“后来我爹惹了大祸，皇帝下令把我全家都抄了，还说要杀了我全家，然后我所有亲人就被抓走了。我年纪小，本来是要抓去很远的地方，只是碰上天灾，皇帝大赦天下，就把我放了。”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他向三人逐一行礼，“我姓殷，名长漓，前些日子真的是太饿了，多有冒犯，请恩人原谅。”

海棠下意识摸摸自己随身携带的天策府腰牌，却突然想起来今天没带在身上，放在了包袱里，心里有些空荡荡。

在面对饥饿的时候，礼仪与教养，都是能被舍弃的东西呢。

突然客栈门被敲响，外头传来一把冷清的声音：“掌柜，我要住店。”

良叔甩了甩算盘，“对不起客官，本店打烊了。”

“哦，是吗，藏剑山庄是如此对待从扬州城远道而来的客人吗。”

明明是问句却说得十分清冷，良叔向叶英征求意见，叶英点头示意让他进来。良叔放下算盘，小跑着把门打开，只见一个约摸十六七岁的少年背着个书箱沾在门外，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看不出喜怒哀乐。

“公子里面请。”良叔作请，他便大方地迈步进来。

只是一进去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他的动作一滞，和对方同时脱口而出：“海棠（裴先生）？”

海棠慢慢站起来，裴元十分惊讶。他之前去扬州城拜访名医的时候，那位吴思远老前辈非要他来长安先找到一味药，还给他联络好了客栈，说是江湖名门藏剑山庄门下的客栈。他无非就是想要求得真学识，这些个老头子的奇思妙想，他也就忍了，不远千里从扬州来到了长安城。

只是没想到，客栈大门这么难开，打开了，却又看见了救命恩人。

“你怎么在这，不是……”他欲言又止，海棠明白他说什么事，摇了摇头，“失败了，现在全城通缉我呢。”

“难怪城门口张贴了你的画像。”

海棠一口气哽在嗓子里，匆忙转换话题，“你怎么也来了长安？”

这回轮到裴元被哽，磨叽半天终究叹了口气，“说来话长。话说，你的朋友们，不为我引见引见？”

海棠一拍脑门，是哦！看了一眼叶英，“这位是……”

“在下叶英，杭州人氏。”他的介绍简洁明了，裴元已经听明白他的身份和意图，抱拳回礼：“在下裴元，长安人士。”

“这是叶天霁，是英哥哥的跟班。”叶天霁在心里骂了一句“才不是”。殷长漓震惊不已，直勾勾地盯叶天霁，叶天霁连连摆手，笑着对他做口型：“我是叶天霁，刚说谎了。”

“这是良叔，客栈掌柜，是熟人。”

裴元看了一眼那个小孩，“你儿子？”

“我还没嫁人！”海棠哼声，“说来话长，总之他已经无家可归了。”

良婶掀开门帘，同良叔耳语了几句。良叔笑了笑，插入到话题之中：“内人方才得知，黄武因涉嫌贪赃枉法，陷害殷秀等二十余位忠良，上有令，满门抄斩，秋后处决，恢复殷秀等二十余位忠臣的名节。全城通缉的叶小小，也自然不再通缉了。”

殷长漓听见了父亲的名字，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他爹是被陷害的，他爹没有诬陷别人，也没说过别人的坏话，他爹是清白的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