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初唐上位攻略+番外(6)

作者:月下隔云端
自于上谷随王须拔起事,魏刀儿很快便崭露头角,不论是军事还是收服臣下之心方面,他做得向来只有比王须拔出色。

军心早已偏移,魏刀儿不是没有察觉到王须拔复杂又嫉恨的目光,但那又如何?

他可以大言不惭地说一句,若是无他魏刀儿,王须拔根本坐不到如今的位置。

整个河北,唯一能让他忌惮的,莫过高鸡泊的窦建德。

其人虽只是高士达手下的司兵,但他贤名远扬,体恤下属同甘共苦,什么好词都能往他头上套。

以己度人,魏刀儿不认为窦建德甘愿屈居人下。

现在还没有什么,但迟早有一天会碰上的,一个河北,岂能容忍两个王?

当今天子倒行逆施,荒淫无道,民生多艰,致使天怒人怨,反叛的烽火各处皆起。

不论是于魏刀儿还是窦建德,这都是一个可以去争一争的时代。

窦建德目前不过小小司兵,魏刀儿不过一亚帅耳。

未来如何,不过四个字,各凭本事。

第4章 争执

杜怀信跟在李世民身侧,从城墙上往远处看。

他们一行至龙门不过三五日,叛军首领毋端儿就迫不及待,带着人马来耀武扬威,乌泱泱的一片,看起来有数千众之多。

而己方,李渊只带了十余骑兵接敌。

看似人数差距巨大。

但一则,李渊手底下的骑兵皆为精锐,毋端儿所帅多为装备不齐面黄肌瘦的农民。

二则,李渊平叛经验丰富,毋端儿之众经历的战事不多。

以往是朝廷不重视,这次派出的军队,尽皆为正规军,想必这场仗用不了多久就能结束。

至于他和李世民的任务,就是等下头李渊打散毋端儿的阵型,溃散后的追击部队的一员。

刚好拿来磨炼实战经验不足的李世民与杜怀信。

叛军越来越近,眼见朝廷所出不过十数人,一个个哈哈大笑起来。

一时间,什么讥笑的话语都往外蹦。

李渊不为所动,一个手势,身后的骑兵全部动了起来,个个身手矫健,不过瞬息,已是连发了三四轮箭。

缺于盔甲的庇护,锋利的箭头很轻易就扎入人的体内,带出一簇簇血雾,走在前排的兵卒还来不及明白发生了何事,就瞪大双眼不甘倒地。

毋端儿一方瞬间乱了起来。

李渊没有停下,且战且近,敌人内部已然出现混乱,他更要咬住这个机会死死不放。

骑兵,应是直指敌人弱点的一柄利刃。

“观其阵,知其强弱,以强冲弱,突其阵,背后反冲而击,乱其阵型,散其军心。”

“这才是骑兵的最好用法!”

李世民一双眸子缀满了星光,音调逐渐高昂,死死看着李渊在敌人堆里进退自如,每发一箭,必定带走一条人命。

寥寥十余人,七十余箭,箭箭无虚发。

与李世民的激动不同,杜怀信的血液却在一寸一寸变冷。

他清晰地看到一个一个兵卒倒地,或前胸中箭,或下身中箭,更有甚者是双目中箭。

倒地的尸体无人收敛,骑兵反复冲阵的混乱中根本无人在意。

被马践踏,或断手,或断腿,或拦腰而断,或脑壳破开,血肉混着泥土飞溅,马蹄上,盔甲上,处处是星星点点的白与红。

空气中渐渐弥漫了血腥味,杜怀信闻着,骤然升出一股反胃的冲动。

他强迫自己不要转头,认真观察战场每一处的情况,不放过每一处断肢残骸。

他在逼自己适应,光是看都要手脚发软,日后上了战场不就是被杀的命运?

他骨子是个很自私的人,与其任人宰割,他宁愿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哪怕是亲手杀人。

兵败如山倒,军心已散,再如何挣扎也不过是强弩之末。

毋端儿没想到大势所去得这么快,他赤红着眼眶看着身边一个一个倒地的人,不过片刻晃神,一支泛着冷光的箭直冲他而来。

怎么会输得这么快…

直到死前坠马的一刻,毋端儿都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主帅已死,叛军更是混乱一片,争抢着向后逃去。

是时候了,李渊勾唇挥手,城墙上的传令兵立马举起旗帜发号施令。

杜怀信深吸一口气,该他们出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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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回到城内,杜怀信依旧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

战场上他全凭本能,亲手射杀了三人。

每一个人他都记得样貌,记得他们死前的惊恐。

这是他杀人的开端,但绝对不是终止。

在李世民担忧的目光下,杜怀信疲惫地行礼告退,他现在只想立刻沐浴。

沾了血的衣袖黏在皮肤上,哀嚎咒骂如蛆附骨般挥之不去。

他仿佛能感受到那些士兵死前通天的怨气,若不然为何衣袖会那般重,那般冷?

李世民看得分明。

怀信是头一次上战场,没有立刻吐在战场,甚至还有余力上阵杀敌,理智冷静,箭无虚发。

不论从哪方面看,他都大大超过了一名普通新兵的表现。

但是能否释怀战场的残酷,这确是一道门槛。

他自去岁就随着阿耶上战场,起初也有过不适应,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早已习惯。

慈不掌兵,战场之上,从来不需要过多的柔软。

等晚间再去找杜怀信谈谈吧。

现下的当务之急是打扫战场,收敛尸骨。

下了战场,李世民从来不是一个嗜杀之人。

相反,无论对于何种敌人,他都会保有最基本的尊重。

“传令下去,收敛贼子尸骨以筑京观。”

“夸耀武功,振我大隋国威;杀鸡儆猴,恫吓不臣之心!”

李渊坐于马上,睥睨满地尸首,一时间气势凛然。

李世民懵了片刻,猝然抬首。

于一片欢呼叫好声中,他的目光与李渊对上,往日满是溺爱的眼眸中,此刻充满了冷酷漠然。

李世民咬牙,没有开口反驳。

人前,他是兵,李渊是将。

人后,他是子,李渊是父。

筑京观之法,古已有之。

作为兵,他无法反驳李渊的军令;但作为子,他是有资格劝说一二的。

好不容易等到人群散去,李世民沉默地跟在李渊身侧。

等到了李渊的住所时,他憋了一路的不满再也按耐不住,急切开口道:“阿耶,自古以来,向来是罪大恶极之辈才会被筑京观。”

“毋端儿一行人如何,下头的兵卒不清楚,你我难道也不清楚吗?”

“我们俘获的数万残兵,个个都对毋端儿佩服信服,言称其每到一县,必会开仓放粮,救济百姓。”

“这样的人和他的军队被筑了京观,非但做不到震慑百姓,反而会将他们越逼越紧,与阿耶的初衷背道而驰。”

更何况,死后筑京观,是个极其羞辱人的行为,李世民向来不屑这种法子。

“我看你是读书读蠢了!”

李渊怒极拂袖,被儿子兜头指责的滋味并不好受,他气得胸膛剧烈起伏:“谋反,是十恶之首,是不赦之重罪!”

“光光凭这一条,将毋端儿一行人挫骨扬灰都不为过!”

“若无重惩,那些庶民就只会看到眼前的小利,一个个都跳出来揭竿而起,到那时,你又待如何?

“一群贱骨头罢了,只有吓得狠了,才知晓乖乖听话!”

李渊的话字字句句敲在李世民心中,他万万没想到李渊居然是这样想的。

他虽年少,但并不懵懂。

他自小就跟着阿耶一路碾转,民生之艰他看得很明白,心底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反驳。

明明这是朝廷的不作为,又怎可苛责百姓?

杜怀信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若是他没有遇见自己,想必也逃脱不了落草为寇的结局。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阿耶是山西河东抚慰大使,镇压叛乱是分内之事,可筑京观却分明可以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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