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龙的外貌是个十几岁少年，五官精致，轮廓柔和，一看就是脾气温柔的类型。他能在琥珀川干涸之后选择留在世间，说明他心胸宽广，自有一份其他妖怪，甚至许多人类都无法比拟的洒脱在。

听到琴酒没头没脑的询问，他托着下巴认真想了想，蓦然一笑：“我与人类的交集并不多，除了年节的例行供奉，我们几乎称得上毫无交流。但出乎意料的是，我很喜欢人类的生活。”

琥珀川曾静静流淌了一段岁月，与清风相伴，与明月共眠。后来人类来了，在河畔建立起村庄、城市，再又种出树林，一次次的伤害与重立，终究令这条与世无争的河流疲惫地消失在历史中。

但是白龙心里无怨。

他知道，存在与消亡既是相对，又是必然，是不可更改的过去和不可预料的未来。

从诞生那日起他就知道自己终有一日会离去，此后每一天都像赚来的一般，所以他能对琥珀川的干涸淡然处之。

非要说有什么可惜的，大概是他没有归宿吧。

“神明啊，和妖怪一样，是一群可怜的家伙。”白龙接住一片雪花，看着它在自己掌心融化成水滴，沁入虚假的掌纹，“我们一旦失去来处，便如同断线的风筝，飘飘荡荡，不知该往何处去。”

琴酒不知道，白龙在遇见他之前，有多么羡慕那些弱小的人类。即使他们浑浑噩噩庸庸碌碌过一辈子，也是有个明确的栖身之地的，而他贵为河神，却只能随水漂流，无处可去。

“我喜欢这里。”白龙望进琴酒眼底，看到了那一轮不圆满的月亮，心中微微发烫，“只要你们还在，只要你不赶我走，我愿意一直留下来。”

人类的数十载对于神明而言不过是打个盹的功夫，然而这一个盹的时间足够创造很多美好的回忆，以供往后漫长岁月细细怀念。

琴酒沉默良久，碾灭即将燃尽的烟。

“我知道了。”他说，“这间店会开到我死去为止。”

琴酒把死亡说得轻描淡写，但提及“这间店”时，语气却沉重得掷地有声。

“黑泽先生——”

“刷的”一声，门忽然开了，白马探从屋里探出头来，笑眯眯地说：“明天中午我们去看电影吧！”

“看什么？去哪儿看？”从善如流地转移话题，琴酒随口问道。

“去米花大厦的电影院，我听侦探君说最近上映了一部由阿加莎的小说《死亡约会》改编的电影，一起去看吧！”快斗的头从白马探头上伸出来，兴致勃勃地提出建议。

田沼不见其人只闻其声：“附议！”

白马探推开快斗的脑袋，点点头：“反正闲着也是打游戏，不如出去看场电影，调剂调剂心情。对了，江户川和服部也会去，他们有铃木小姐送的电影票，刚好帮我们把电影票的钱省了。”

琴酒想了想，问白龙：“一起去吗？”

其他人齐齐转头用期待的目光盯着他。

白龙有些不好意思：“嗯，如果大家不介意的话，我愿意和你们一起去。”

其实他并不知道“看电影”的意思，他只是不想扫大家的兴。

“你们商量吧，决定好时间再告诉我。”琴酒同意了。

白马探和快斗不约而同地露出微笑。

征得琴酒同意，三人坐回原位继续打游戏，顺便开语音爸这个消息告诉柯南和服部平次，边玩边商量着哪个时间段去电影院比较合适。

琴酒没有在外边坐太久，说完电影的事就起身回屋了。他的手冻得有点疼，急需暖气的抚慰。

话说他现在真是被赤井秀一惯得娇气了许多，以前在冰天雪地里穿梭，为了解决任务目标可以把自己埋进雪里都不觉得怎么，现在只是吹吹冷风就觉得双手僵硬难受，怀念赤井秀一掌心的温度。

安逸果然是腐蚀意志的.毒.药。

白龙却在屋檐下呆了很久，望着漫天的雪花，倾听屋子里略显嘈杂的动静，心内一片妥帖。

……

深夜，琴酒房间的门忽然“咔哒”一声从外面被拧开，裹挟着一身寒意的赤井秀一风尘仆仆走了进来，一抬头，目光撞进了一团氤氲的暖光。

灰色的床铺上，琴酒开着台灯在看书。

看的是源赖光前两天刚看完的《风之画员》。

赤井秀一扫了眼手表，此时已将近凌晨三点，早就超过琴酒平日的休息时间。他心念一动，脱下大衣挂到衣帽架上，笑着走到床边坐下。

“在等我吗？”

“这本书写的不错。”琴酒答非所问，合上书在赤井秀一面前晃了晃。

“是《风之画员》啊，我看过。”赤井秀一很自然地倚在琴酒身上，“我以为你不喜欢这种文笔优美，文学性太强的书。”

琴酒随口道：“试过才会知道喜不喜欢。”

说完，他把书搁到床头柜上，关上台灯，拉起被子躺下。

赤井秀一顺势蹭了过去，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琴酒冰凉的手脚，问：“那你喜欢吗？”

“一般。”琴酒给出一个相较他而言不低的评价。

他的字典中似乎从来没有“好”和“优秀”之类的词语，“一般”与“还行”通常情况下是最高平价。

赤井秀一轻笑一声，没再说话。

房中静默良久。

过了半晌，赤井秀一莫名收紧手臂，整个人都贴在了琴酒身上。

“我们才相识了月余时间，我却觉得已经和你在一起一辈子那么长。”他用喟叹的语调慢悠悠地道。

琴酒不语，仿佛睡着了。

赤井秀一又笑了笑：“今天是满月……不，昨天是满月，月色很美，可惜没能和黑泽先生一起欣赏。不过没关系，以后总有机会的。”

窗帘忽的被风掀开，地上月华流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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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电影（下）

赤井秀一深夜才归, 搂着琴酒睡了个天昏地暗，直到九点多才被一阵凉风和带着暖意的阳光唤醒。

他翻了个身向旁边伸出手臂，却只摸到早已凉透的空床铺和琴酒枕着的灰色枕头。搔搔头，他捞过枕头抱在怀里坐起身，抬头一看, 恰好看见琴酒站在衣帽架前围围巾的背影。

“几点了？”赤井秀一睡眼惺忪，嗓音哑得像含了把沙, 疲倦感几欲从每一个毛孔中喷薄而出, 满头呆毛却冲淡了倦意自然流露带来的颓丧。

“九点三十三。”琴酒偏头看了看他，“中午我要和田沼他们去米花大厦看电影, 你是想在家补觉还是……”

“我当然是跟你一起去！”

赤井秀一一下子清醒了，掀开被子光脚往浴室跑, 仿佛完全没感觉到地上刺骨的凉意。

琴酒的眼神中露出一点嫌弃：“我们十一点半才出发，你不用跟催命似的。”

闻言, 赤井秀一从浴室中探出头来，一边挤牙膏一边微笑着问：“黑泽先生，你刚刚是不是说了‘家里’？”

琴酒甩给他一个后脑勺作为回应。

赤井秀一轻笑, 刷牙的时候感觉樱花味的牙膏都是甜的。

除了牙刷，他现在用的几乎都是琴酒的洗浴用品，以前挚爱的香水和薄荷味沐浴露早已被打入冷宫。前几天快斗笑他浑身都飘着琴酒的“味道”, 他不但不生气，反而乐了一整天, 好像这是什么夸赞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