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一只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摸索了一会儿，然后抓到了放在衣物上的眼镜。入间邦彦听到楼下传来的动静，勉强自己离开被子，换上了目前唯一的换洗衣物。

听起来，昨晚MIMIC的行动很顺利，器械被搬运的声音隐约在窗外响起。

入间邦彦走下楼，看到被士兵们一箱箱扛进来的军火。他们等到这时才打开箱子清点战利品，恐怕废了不少功夫才扫尾成功回到据点。

“恭喜，行动很顺利啊，纪德先生。”入间邦彦走向了指挥官，“看来我足够证明自己的用处了。”

纪德面上并无喜色。这是预料之内的成功，刚好令他们有足够的筹码在横滨掀起一场战乱。

不过他对入间邦彦的配合还是满意的，于是就派一名狙击手去领了新武器，负责取回【坂口安吾】的那把“灰色幽灵”。

狙击手和他的观察员离开据点之前，入间邦彦特地嘱咐了几句：“那家旅店是港口黑手党名下的，安保做得很不错，请小心行事。”

看在纪德的面子上，士兵们点了点头。入间邦彦则是估算着，这两人会选择直接动手还是默默观察的几率。

在这些士兵的眼里，尽管这名眼镜军师是已经拿到MIMIC证明的“自己人”，但那种来自于人种与身份的轻视，还是让入间邦彦感到了不爽。

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职不错，但这些士兵似乎忘记了，玩政治的人最是心脏。不然，他们也不会成为被抛弃，被背叛，被驱逐的“灰色幽灵”了。

“希望他们能早点回来。”入间邦彦随口说道。

这也是一次对港口黑手党的试探。回不来的话，就代表，自己在明面上的双重间谍身份暴露了。而那之后，太宰治必然会参与进来，局势就会变得足够复杂。

清点完武器后，这批军火令MIMIC的成员们心情好上了许多。说实话，尽管知晓这批军人的悲惨遭遇，但入间邦彦始终无法理解他们的理念。

战争已经结束了。只靠武力，背负恶名的他们永远也无法堂堂正正地回到自己的祖国。倘若此时另起炉灶，或者成为替人卖命的雇佣兵，MIMIC或许还能混出点名堂来。

总之，不管怎样，那一定会比现在到处偷渡的落魄境遇要好得多。与其说纪德带领他们以士兵的身份战死是在维持最后的尊严，还不如说，这群自认为没有未来的“幽灵”们，不过是在漫无目的地追求死亡而又不甘寂寂无名，最后只剩下日益歪曲的执念，化为困兽。

“只是我始终都不能认同。”他喃喃自语道。

苟且偷生也好，光荣牺牲也罢，不过是各有各的活法。入间邦彦只是不愿这群势必走向灭亡的“幽灵”们，还要拉上诸多无辜之人作陪罢了。

可惜，他是个文职。没有足够的力量，便没有话语权。否则，异能特务科就直接申请出动部队了，而不是把主意打到了港口黑手党的头上，最后想出这么一个糟糕的计划。

真是令人厌恶——令人厌恶的无力，令人厌恶的自己。

入间邦彦只能看着自己亲手让命运行进，变作预料中的糟糕未来，用美其名曰的“正义”和“利益最大化”的措辞，来包装自己的无能。

他在据点紧张地等待了半天，最后得到信物回收计划失败的消息——两名士兵没有回来。

入间邦彦心下了然：就如预计的那般，他暴露了。

第4章

“我暴露了。”入间邦彦在纪德收到侦察兵的报告后，这样说道。

纪德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表达出些许的困惑。

入间邦彦不紧不慢地分析着，仿佛接下去伴随而来的，对自己这个叛徒的追杀并不存在似的。

“不，现在也许他们还不确定我的失踪是被敌人掳走，还是真的叛逃了。但是，既然我们的人没有带回那支‘灰色幽灵’，那么在港口黑手党拿到它之后，一定会想到这个可能性的。”

他推了推眼镜：“当然，如果他们考虑得够全面的话，也许还要加上栽赃和混淆视听的可能性。不过，倘若结合武器库密码来看的话，我应该已经暴露了。”

“你是一个情报员。”纪德开口了：“你的价值不止如此。”

“如果把我交到其他任何一个势力的手中，都将会对港口黑手党造成重大的损失。他们会想方设法找到我，在泄露太多情报之前。”

但是MIMIC不一样。其他势力是为了争夺属于港口黑手党的利益，而MIMIC寻求的是毁灭。这种根本目标的不一致性，会让【坂口安吾】的作用走向一个奇怪的拐点。

“纪德先生，请快点做决定吧。”入间邦彦提示道：“我能发挥的作用已经不多了，要抓紧时间，在他们改变密码和程序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