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沉默着关上了围栏门。

男孩一直站在围栏后，小心地注视着自由漂亮的小虎鲸——然后他从身后的小背包里掏出了一个薄薄的白纸本。

本子里用稚拙但充满灵气的笔触描绘了一条胖胖鲸鱼跃出水面的剪影，然后他越翻越快，形态各异的胖胖鲸鱼仿佛有生命一样游动，一会儿在海里和鱼群相伴、一会儿在天上和云朵捉迷藏。

“我想把这个送给你。”男孩合上这本已经有了一点卷边的小册子：“希望你未来回到大海里时也可以……可以很快乐。”

小也鲸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一个滑动落回了水里。细微的水珠飞溅，在阳光下像一颗一颗滚动着的小珍珠，有一些落在他的手上、有一些则溅到了他的脸颊上。

凉凉的海水让男孩难以自控地缩了一下，但他很快就笑了起来。小鲸鱼在水里玩球，灵活得仿佛真的会飞一样。

男孩鼓起掌来，那颗球突然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精准地落在了他的脚边——他捡起小球，又奋力给小虎鲸掷了出去。

“它还会抛球。”男孩惊喜地和布鲁斯说：“它好聪明。”

套着小虎鲸外壳的员工奋力装傻，最后又打了个滚，水花四溅，一颗金色的水恰好滴落在男孩的手背，没入了他苍白的皮肤下。

布鲁斯回头看了不住翻腾的小虎鲸一眼，又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说道：“你喜欢这只小鲸鱼吗？”

“喜欢。”男孩说：“非常喜欢。”

他抬起手，想擦擦脸颊……他愣住了。

然后他把手凑近鼻尖，闻了一下。

他嗅到了一丝非常淡雅的香气——像寺庙的禅钟、像深林雪松，像一切旷远又广袤的东西。

这淡淡的香气甚至盖过了他习以为常的医院消毒水味道。

男孩捧着手，露出了幸福又快乐的笑容。

他转过头，小声对布鲁斯请求：“我们回去吧。”

布鲁斯替男孩整理了一下发白的衣领。哥谭宝贝的奢侈品牌手表熠熠发亮、昂贵的西装面料里还掺杂着金线，这强烈的对比看起来就像一场蹩脚的作秀。

但没有闪光灯、没有媒体，空荡荡的表演场地里只有这个声名狼藉的花花公子、和他资助的救助中心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

布鲁斯专注又温和地看着男孩：“不再呆一会儿么？”

“不啦。”男孩说：“让它回家吧，这里水很浅，也没有朋友，它会觉得很孤单的。”

……小虎鲸嚷嚷着想要新邻居，然而第一个主动注意到这个的，居然是一个陌生的男孩。

他回过头，向小虎鲸挥了挥手——它半个身体都淹没在海水里，水面上尖尖的背鳍颤动，泛起了一圈圆圆的涟漪。

布鲁斯选择尊重小朋友的选择，他正想牵着男孩离开，却看到男孩突然弯下腰，把画本从栅栏底下推向了水池边。

“送给你。”男孩说：“谢谢你，堤可。”

布鲁斯带着他一层一层台阶向上走，走了好长好长一条路。男孩坐回轮椅上，他从高高的看台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小虎鲸——现在它沉浸在池子，只露出一截摇摇摆摆的尾巴。

然后他脸上挂着满足幸福的笑容离开了。

……

一只手攀住水池边缘微微用力，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一个白衣服的年轻姑娘从水池里爬了出来。

她轻轻一振衣袖，水汽迅速蒸腾，干爽的白色衣裾缓缓垂落如云纱——李陵也抻了个懒腰，然后她弯下腰，从水池边上捡起了那只小画本。

画本角角沾上了水，有一点湿塌塌的，但她只是随手掸了掸，晕开的水渍飞速回退，纸张就重新回到了干燥的状态。

李陵也津津有味地翻阅起来，他喜欢用蜡笔，时间久了小虎鲸的边缘被摩擦晕染开，白白的脸蛋像打上了云朵腮红一样可爱。

“小虎鲸收到啦。”李陵也最后抖了抖小画本，揣进袖子里。

她弹个响指把法衣换掉，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往楼梯上走去。

“你给了他什么？”布鲁斯就在表演展厅歪等她，似乎对她变回人类一点也不惊讶。

于是就轮到了李陵也惊讶：“你看得到吗？”

布鲁斯矜持点头——是的，蝙蝠侠无所不能。

李陵也思考了一下，露出了然的神情：“可能是因为之前我捞你的时候，分了你一点功德吧。”

或许是因为之前布鲁斯濒死时，李陵也曾用一朵天雷生机和功德金光把他捞了回来，于是布鲁斯在她这里获得了一点小小的通行特权。

“没什么。”李陵也站在原地踢了踢脚尖说：“我只是送给他一个梦。”

“既然云层和海洋都是由水构成的，或许鲸鱼真的会飞起来呢。”她懒洋洋地说：“希望他今晚早点睡觉，不要碰到天上交通拥堵。”